第十九节 无法变成石头的乌鸦血(1 / 4)
他说他的名字叫“宋虎”,在此之前我们一直叫他“偷狗贼”,不久前知道他是又聋又哑的徐老太的儿子。现在他有了宋虎这个名字。
我们走到徐老太家的院门口时,正好撞见徐老太端着簸箕往外走。她先是愣了3秒钟,然后马上变成了一张笑脸。
“啊~啊~”她腾出一只手来,拉着陌小婷的胳臂,对她“有说有笑”,大概是认出她了吧。毕竟,一只鸭卖了2元这事,要是放在我身上,也不容易忘掉的。
徐老太转身放下簸箕,又过来拉我,把陌小婷和我一起推进了屋里,按在了两把椅子上坐下,然后她自己走开了。
“啊~啊~”徐老太全程都在发出这种声音。
我和陌小婷只好面面相觑。
这间屋子大概是客厅,在我老家的农村,被称作堂屋。正方形的、深褐色的大木桌油光锃亮,我们眼下就坐在它旁边。靠墙的位置还摆着几个小的木凳,以及一些背篓、簸箕之类的杂物,里面装着红豆黄豆之类的种子。门正对着的墙的左上方挂着一张黑白的人相,只一瞥过去我便移开了视线,连人相里的人是男是女都没有看清楚。那下面是很高的狭窄桌案,上面摆着座钟和香炉之类的东西,还有不少大大小小的杂物。堂屋的左右墙上各有一扇门,红色的漆已经脱落了不少,产生了许多黑色的斑块。门上的对联也褪色了,边边角角的地方翘了起来,也破了。对联的内容则是那种稀松平常的吉祥话,看一眼便忘了。
堂屋之外是院子,院子里跑着鸡鸭鹅,还摆着不少花盆。金黄色的菊花开成一大片,另外还有橘红色的,垂着长长的、丝状的花瓣,眼下算得上风头正盛。除了菊花,还有些鸡冠花、紫茉莉、蜀葵等,都是农村常见的草花。现在已经是秋天了,草花的生命几乎快走到尽头了,只剩下零星的花朵,最主要的是种子,满头满身的种子。
徐老太“啊~啊~”着跑进跑出,一会儿工夫,在我们面前的桌子上摆了许多吃的。装在白瓷盘子里的米花糖大概是她自己做的,里面有花生和芝麻。同样装在白盘子里的还有瓜子,也是她自己种的,因为进屋前我瞥到了倒挂着的一捆向日葵的大脸盘子。还有些梨,黄褐色的皮上是深绿色的麻点儿,个头小小的。
“啊~啊~”徐老太打开了一扇房门,走了进去,在里面对某个人“说话”。
我们都知道里面的这个人是谁,我们不知道他的名字,没见过他的长相,但已经追逐了他太久太久了。接下来会是怎样的场景?我竟有一点紧张。
房门再次推开时,先走出来的还是徐老太,两手里捧着果盘,果盘里面高高地站着被五颜六色的纸包着的糖果。这场面一下子勾起了我关于小时候过年的回忆,记忆中奶奶的身影又与眼前的徐老太重叠在了一起。
“啊~啊~”徐老太把果盘让在桌上,抓了一把糖果塞在了陌小婷的手里,又抓了个梨塞在了我的手里。梨皮湿漉漉的,大约已经洗过了。
“糟了,我们不该空着手来。”陌小婷在一旁小声感叹。
因为知道徐老太又聋又哑,自打进了这院子之后我们就没再说话。偶尔才像这样用接近自言自语的音量说一声。
“啊,你好!你好!”从房间里走出来的男人笑着朝我们伸出手来。这场面,倒让我想起新闻里不同国家领导人之间的会面。
“你好!”陌小婷站了起来,也朝男人伸出了手。两只相差极大的手竟然真的握到了一起。松开之后,男人又朝我伸出了手,而我竟然也条件反射一般地完成了这友好的“初次见面”。
“坐!坐!”握完手之后,男人挥手示意我们坐下,他自己也在旁边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来了。
“你们是租了那边的楼房吧?在这住了有几个月了吧?”男人一开口我便知道了,同之前的胖女人一样,他把我和陌小婷误认做左小林了。左小林已经在那座房子里住了几个月时间,只是早出晚归,常常不在家,当然也没有拜访过周边的邻居们,把我们误认成她,倒也可能。另外一方面说明,村里来了外人这件事,村民们其实都知道的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