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酒(上)(1 / 3)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在黑域,雨水是十分宝贵的资源,尤其是在干旱的黑域南境。门外偶尔能传来孩子们踩踏着水洼的快乐的嬉闹声,但是拉文那的酒馆里却没有几个人。雨云覆盖着大地,本来就阴森森的酒馆里,只有老板坐在柜台后面摇着酒杯里冰块的轻响。
伊萨就在这个时候踏进了酒馆。他环视了一圈,很快在酒馆的角落找到了约拿和艾莉尔。黑发的佣兵没有穿盔甲,他穿着棕色的衬衫,用手肘支撑着上半身,正在喝酒。艾莉尔坐在他的斜对面,靠在酒馆的厚背椅上看一本书,小圆桌上还摊着笔记本。昏黄的酒馆灯光下,少女蓬松柔软的白发闪着耀眼的光泽,像是带着无机质质感的蒲公英雕塑。
少年坐在约拿的面前。他身后,撒菲尔抱着失去了双腿的莉佳·索多玛也走进了酒馆中。提夫林少年轻柔地把女孩放在一个座位里。他的眼圈有些红,不过仍然保持着最基本的体面和从容——这是小人物唯一的尊严。与索多玛姐弟枯黄色的头发不同,他的发色黑得十分深邃。
佣兵从旁边的小壶里面倒出一小杯酒,将酒盅推给伊萨:“喝过吗?”
“买、买不起。”少年接过酒盅,一饮而尽。他放下被子,平静地问:“弗、弗拉玛先生在哪里?”
“红毛高个子早上离开的,不知道去做什么了。”约拿摊摊手:“我没管他。”男人看着在旁边低着头的撒菲尔:“他不会哭了一夜吧。”
“并没有。”虚弱的女声从旁边的椅子上传来。是莉佳·索多玛。少女伸出一只手,像是安抚小动物一样梳理着旁边撒菲尔半长的头发:“他只是有些害怕,睡得不好——他从小就怕黑。”
黑发的少年倔强地抬起头,他那种讨好的笑容已经消失了:“我还以为你们已经离开了呢,约拿··古斯塔夫。”他带着一点破罐子破摔地对佣兵说道。
“我答应会请你们喝酒,我就会请。”佣兵看着浑浊的酒液在劣质的玻璃盅里摇晃:“更何况,我想走的话,任何时候都可以走。只有我和我的雇主,多米安亲自来也拦不住我们。”他看着黑发少年的表情,笑了笑:“你现在的表情还算不错。”
“所、所以只有一、一杯吗?”伊萨问道。少年居然还带着一丝笑意。
“当然不是。”佣兵对着柜台招手,满脸厌恶的拉文那就丢了一壶酒过来:“只是喝酒太没趣了,你们有没有比较有趣的故事?”他指了指旁边快速地转笔的艾莉尔:“我的雇主大人是个艺术家,她喜欢听故事。”
血裔少女叹了口气:“别听他胡扯,我是画家,不是诗人。他自己想听你们讲些事情,非要把我拉上。”
“我们没读过书。”撒菲尔皱着眉头说:“但是如果说故事的话,我们确实有一个。”
约拿笑了笑,喝下杯中的酒:“每个人都该有一个故事的。”
没错,人至少可以讲自己的生平。
黑发的佣兵为每个孩子都倒了一杯酒——拉文那丢过来的第二壶酒并不是烈酒,而是度数相当低的醋栗酒。伊萨和撒菲尔恐怕从来没有喝过这类东西,喝了几口脸就红了起来。
“你想听我们的故事……我们哪有什么故事可说呢?”撒菲尔的眼眶有些红——可能是辣得:“我是个孤儿,从小就被伊萨和莉佳的父母收养了。”他拨开自己头顶的头发,约拿能看到,男孩的头顶有两只尖尖的小角:“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
“我的父亲和母亲是在矿洞的边缘捡到撒菲尔的。”莉佳说道,女孩枯黄色的头发,和她微笑的表情,让人想起某种温顺的小动物:“从我和弟弟记事起,我们三个就一起长大。”她笑了笑:“小时候的撒菲尔就很讨人喜欢,脸圆圆的,对人又有礼貌,妈妈一直想让他去工坊学手艺呢。”女孩瞄了一眼她的弟弟:“至于伊萨这个小笨蛋,老爹想让他继承自己的工作,做个矿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