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世界-沉默千年(1 / 3)
千年禁锢
寒风夹杂着雪沫,不是雪花,是雪花打碎后的碎屑,像鞭子一样抽打着地面。远处在地平线上,是贴着地面的太阳,不大,发出昏暗寒冷的光,它,一直不落下,也不升起,在地平线上绕圈。地面上是起起伏伏的雪堆,高处是裸露的岩石,黑色的,由于上面吹过缕缕雪沫,颜色对比不是很明显,低矮处是堆积的雪,不时被风吹起,像缩小的龙卷风。
一直这样,十年如此,百年如此,千年如此,永远如此。治理被固定在这里,能看到,能思考,但是不能移动,他感受不到冷,但是想象得到。从心底里发出的一阵战栗告诉他,令人窒息的孤独感又来了,没有任何活的东西,连一只蚂蚁也没有,有时候治理很希望出现一只蚂蚁,哪怕是一片被风吹的,像蚂蚁一样的雪沫也好,但是,没有,战栗还在继续,明显没有任何意识外的感受,只是意识本身在战栗。
百年孤独
夕阳,泛黄温暖的夕阳,对治理来说有无尽的吸引力。他颤颤巍巍的打开柴门,昨夜的秋风让他很难受,他只能把所有被子都找出来盖在身上,但是还是冷。现在是下午,天气才转暖一点,他在门前的躺椅上躺下,让和煦的日光洒在他身上,很舒服,他眯上了眼睛,开始享受深秋那短暂的温暖。
他这样度过春夏秋冬已经很久,他自己也不知道有多少年,他只记得,自从在自己百岁生日上见过人之外,他再也没有见过人。他的儿子,可爱的小孙子都已经寿终正寝,这个世界上同他相处超过1个月的人都去世了,没人认识他,他也不认识任何人。他已经不会说话了,他也不记得多少年没说话了。至于为什么还活着,他懒得想,只是凭着本能在春种、夏锄、秋收、冬藏,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一个人还是一台机器,为什么活着这个高级的话题,他懒得想,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想这些,现在,他悠闲的打起了呼噜。
远处,太阳已经悄悄落下,阵阵寒风,吹在山顶茅草屋前老者的身上,只是谁都不知道,意识是否已经离开了他的肉体。
天梯
那是一段不长的楼梯,只有15级,治理记的一清二楚,因为每一级对他来说都如同登天。
疲惫,难以形容的疲惫,看着十五级的台阶,治理几乎失去了爬上去的勇气,但是他能停下吗?不,他不能接受学生们友善但是怜悯的眼光,不能让学生扶他上楼,那和生活不能自理的糟老头子有什么区别?他是返聘老师,虽然八十几岁了,但是他还在任教,这是他的自信来源,是他唯一的心理支点,是他的尊严。看着身边的毛孩子们嬉笑着跑上楼,而他不敢太快移动脚步,因为不止是肌肉的无力感让他变慢,也不是酸痛的关节让他不敢移动,更不是每次都以为迈出低头看时还在原地的左脚,而是他恐惧,他怕自己走了七八级,毛手毛脚的孩子们碰到自己,自己会摔下台阶,太丢人。以前他曾经不止一次的紧握栏杆,恐惧的看着下面的七八级台阶,如同看着深渊,他不想再次这样。
孩子们终于在上课铃声响起前,都进入了教室,他看着逐渐冷清起来的楼道,才敢迈开步子向上走去,用走不太合适,用挪动比较好,每上一级,他都借助手握着的栏杆的力量向上费力的拉着自己的身体,眼睛看到的是脚下,不是前面台阶,因为抬头是困难的。最近几十年来,他几乎就没有抬头平视走过路,因为那样后脖子的关节会传来钻心的疼痛,自己昂首阔步走路的日子,应该是六十大寿以前。
走到了一半,实在太累了,治理很奇怪,年轻时的累总伴随着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和上气不接下气的大口喘气,但是现在,这一切都没有,就是简单的,汹涌而来的疲惫,他头垂的更低了,甚至透过自己的双腿,他看到了自己爬过的几级台阶,太高了,如同悬崖峭壁,强烈的恐惧感让他一阵恍惚,世界开始旋转起来,一个年轻女教师的尖叫声传来,这是他听到的最后的声音。
大仙
通常,大仙是用来形容黄皮子的,而黄皮子所以会被称为大仙是出于恐惧,对死亡的恐惧。因为,黄皮子这东西喜欢打洞,它打洞的目的是吃老鼠,而老鼠喜欢啃死人墓地,于是,人们就把时不时从墓地窜出的黄皮子同死亡联系了起来,被称为黄大仙。而黄大仙出现的地方,往往容易爆发鼠疫,更成为对仙不敬而被惩罚的依据,加上道士们,也就是江湖骗子的添油加醋,黄大仙就被老百姓普遍供奉了。当然,贡品是由道士们“转交”的。
北山的大街很冷清,除了大烟馆有进进出出的人外,其他街道只是有偶尔经过的路人,他们大多都行色匆匆。路人们大多是去赚烟钱,因为在大烟馆里的虚拟世界中,他们至少是一呼百应美女环绕的君王,没钱了不得不回到现实世界,所以一旦有钱,他们会立刻回到烟馆恢复帝位,继续他们自己已经无法确定是否是真实的幻觉。
烟馆外,对着弥漫烟雾广场,路边有一个桌子,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祭祀用品,桌子上供的是一只黄皮子的干尸,干尸后面站着一个道士,年纪不大,尖嘴猴腮。供桌两面高高挂着一副锦黄色的对联:
敬大仙饮灵符万金自来
改命运享人生不耍无赖
横批是三个大字:改命符
这是卖灵符的道士,这些人最近越来越多,因为他们的东西便宜,有一些还的确有效,所以不乏购买者,只是要躲着城管,因为这些不法商贩一旦被城管的规律网套住,就算有一两个小时的时间厚度也很难逃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