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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晃悠着到了瑞昌,江西北部的这个城市本不算大,此时却涌入了十几万军民。街上到处都是军车来来往往,一些破衣烂衫的男人用板车推着木箱子,麻袋,更多的是一个个肩扛皮带,推着独轮车,车上放着略小些的木箱子。独轮车行驶在泥泞的路上,颤颤悠悠,驾驶者踉踉跄跄,狼狈不堪。而此类交通工具夹杂在行路的士兵之间,让这一望无际的队伍变得复杂。
“怎么这些当兵的不帮个忙?”戴安云问了声。
“当兵的是打仗的,干嘛要帮他们?”董戈也把头伸着看热闹。
“他们是夫子。征来拖运辎重的。”刘梦龙看着其中一个蹒跚的男人,他的肩膀明显磨出了血。
“箱子里都是什么啊?”
“板车上的大箱子应该是炮弹,独轮车的小箱子是子弹,长箱子是步枪,那麻袋里的是粮食。”
“梦龙哥,你懂的真多。“
“懂个屁,那小箱子里可能是酒,那大箱子里可能是姨太太的化妆品。”陈觉笑着说。
戴辛哧哧地笑着,刘梦龙也默默地笑。但他知道陈觉只是开玩笑,现在部队是往北开,姨太太们应该是往南逃,或者往西。
但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车子停在路边,前面挤满了人。大头兵司机大声地骂着,“让开!这是特务营的车,赶着执行任务。让开!”
刘梦龙他们掀起靠近车头的帘子,从黑黑白白的脑袋上望过去,右边的操场上有两个人被绑在一棵树上,身上的衣服湿透了。那棵树光秃秃的掉光了叶子,树干漆黑如碳。空气中能闻到汽油的芳香。旁边站了几个国名党的士兵,围观的老百姓噤若寒蝉。有一个军官走出来对着群众喊:“我们要坚决惩处汉奸!你们如果还做奸细,下场跟他们一样!”他带着白手套的手在空中一挥。其中一个士兵举着火把凑近了大树,在火把离衣服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火苗却诡异地揽到了两人身上,两人发出尖锐到难以置信的呼喊。惨叫百转千回,直到火苗吞噬了整个身躯,头颅,才戛然而止。一股焦臭随着浓浓的黑烟传到人们的鼻腔里。看热闹的人们心怀恐惧,他们散开后,卡车终于缓缓通行。
琴姐姐的小木屋被烧毁的那晚,刘家村的人也都闻到了这股焦臭味。刘梦龙在人群中奔跑,他追寻的是那神秘的香味,可除了那令人惊惧的焦臭味,再搜寻不出一丝一缕那曾经熟悉的气息。直到小木屋化作灰烬,他在滚烫的火灰里淘金似的,挖到那堆残骸。他诧异的是,为什么高挑,纤瘦的琴姐姐在烈火过后只剩下小小的一团。母亲用一块洁白的麻布将琴姐姐的遗骸包裹起来,埋在刘家村和李家庄交界的小山丘上,背靠幕阜山,面朝南山。刘梦龙的家人为琴姐姐娘家人的情绪担忧许久,带信前去的人只身回了幕阜山。琴姐姐家的人终究没有出现。
在隘城县城门口,戴辛,戴安云,董戈下了车。司机再将陈觉和刘梦龙送回了五十公里外的幕阜山脚下的李家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