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一 凯旋(1 / 2)
眼见召伯虎明显如释重负的样子,隗多友心中疑窦丛生,试探问道:“阿虎,你------莫非在朝中有什么为难之处?胡儿他------哦不,大王不是认你为少父,一贯倚重你吗?”
召伯虎没有直接回答,目光盯着油灯泛起的光晕,低语道:“大王自然是倚重我的,毕竟这么多年,亦父亦兄,彼此间信赖他人难以替代。只是------大王快到舞象之年了,对国事朝局渐有自己的看法,将来的事谁说得准呢?”
或许是太疲倦了,又或许是他的低语具有催眠作用,隗多友打了个哈欠,只觉得脑袋一沉,伏于案上。根本没听清召伯虎说的是什么。
耳听得轻轻的鼾声,召伯虎苦笑了一下,有时候,他打心眼里羡慕隗多友这种性格。天大的事落下来,他也能该吃吃,该睡睡,自己就不行了。
西周王室依《周礼》治国,礼节繁褥,一年中各种典礼祭祀不少。可论起一年开首的最重大典礼,当然首推启耕大典。日期不定,一般是二月中到三月中的某一日,具体定在哪一日,得依当年的气候情形而定。但无论司天星官将启耕大典定在哪一日,事实上正月一过,整个关中平原便苏醒了。
杨柳新枝堪堪抽出,河冰堪堪化开,沣镐二水两岸的茫茫草滩刚刚泛绿,人们便纷纷出门,趁着启耕大典前的旬日空闲踏青游春。一年到头忙碌不停,但逢春绿,周人必得纵情出游,无论士农工商,无论贫富贵贱,都要在青山绿水间徜徉几日。
若恰逢暖春,原野冰开雪消,大片柳林吐出飞雪般飘飘柳絮,沣镐两岸的茫茫滩头草长莺飞,踏青游春更成为关中的一道时令形胜。水畔池畔山谷平川,但有一片青绿,必有几顶白帐,炊烟袅袅,歌声互答,活生生一片生命的欢乐。
可今岁春日这一切,都被猃狁人破坏了。一场规模庞大的马瘟,席卷了整个关中平原,从边防关塞到西六师的大营,从秦国马场到镐京王都,周人失去了数以万计的马匹。若要再重新培养出数量如此之巨的马匹,没有五六年的时间是休想。周人早没有了踏青的兴致,人人都锁起了眉头咬着牙齿咒骂着该死的猃狁人。
直到王师大胜凯旋的消息传了开来,人们紧锁的眉头才得以松开,笼罩在王都上空的阴霾顿时烟消云散。人们奔走相告,翘首盼望着王师凯旋入城献俘的仪式。这才是今岁最重要的典礼,比及启耕大典有过之而无不及。
春日的镐京王城繁花似锦,街边巷尾的一株株柳树枝条上喷吐着嫩绿的新芽,在风中摇摆时犹如女孩披着绿纱起舞一般。午后,王城前的大道两侧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百姓们聚在一起热闹议论着刚刚结束的大捷献俘仪式。在与猃狁近来十数年的战争,这是成果最大的一次。
当猃狁王的狼皮大纛和近百名灰头土脸的猃狁王与左相乌荻的妻妾家小出现时,镐京百姓沸腾了,个个振臂欢呼:“王师威武!”
不知是谁指着因腿伤而卧于囚车中的屠格大喊一声:“看哪!那个就是猃狁的王子,就是他们父子俩使坏,让咱大周损失了数万匹战马,揍他!”
无数菜叶,小石子从四面八方向囚车砸去,也向囚车后披头散发的猃狁女人们砸去-------有胆大的青年已撸起袖子向囚车扑去。
隗多友心急若焚,猫腰就要出车厢,却被召伯虎死死拉住:“此乃王都,一言一行皆要注意!你这么招摇地维护于他,于你于他都没有好处。交给我吧!”他冲着帘外喝道:“密叔!”
“诺!”帘外传来一声应喝。
“带着卫队去处置一下,喝退他们!”
一阵马蹄声响过,旋即是将士们的举鞭喝斥声和百姓们的维维诺声,事情很快平息了。隗多友轻舒一口气,有些怯意地看了召伯虎一眼,低声道:“子良,我是不是------给你惹了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