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石佛寺之辩(二)(1 / 2)
“宣城周郎,果然名不虚传,”魏觉哉赞赏地点点头,道,“然而在我看来,人人皆可为圣。”
“哦?倒是要听听魏夫子的高见。”
其实圣人含义并无确切定论,周显德也只是总结书中见解而已,但对于魏觉哉的说法他确实嗤之以鼻,如果人人都能成圣,那为何从古至今公认的圣人就只有那几个而已?
魏觉哉道:“望宗庙巍峨之肃然,见荒墟颓墓之悲叹,这就是世人本心,然而随着年岁增长,酒色财气干扰,本心逐渐蒙蔽麻木,便慢慢沦为俗人。圣人则不同,虽有外物诱惑,却风雨不移,严守本心上下求索,此即成圣之道也。”
心学派的学说周显德并不陌生,早猜到魏觉哉一定会拿这个论调回应,冷笑了两声,道:“魏夫子口口声声保持本心,却未见阐述,在我看来不过是空谈罢了。”
“涓流积至沧溟水,拳石崇成太华岑。保持本心需日息保养灌溉,使之畅茂条达,自然日新,长久不旧,臻至发扬光大……”
“不然,魏夫子,我有一问,你们心学主张不必多读书,认为理在心中,以求顿悟,那么试问如果不通过读书明理那你刚才提到的积累又从何谈起?”
周显德这次是有备而来,在攻讦魏觉哉之前就已经研究过心学理论,自认为心学派最大的问题就在于放低了读书的重要性,你魏觉哉自己就是饱读诗书的当世大儒,岂不是赤裸裸的打脸?
魏觉哉微微一笑,目光扫过若有所思的王云,问道:“这位小友应该读过六经吧?”
王云不知道魏觉哉为什么忽然和自己聊起来了,但他人比较老实,即便学派对立也对前辈心存敬仰,恭敬道:“是的。”
“你认为其中什么最难?”
“当推《易经》。”
“《易经》被称为群经之首,大道之源,文辞古奥,含义深远。先秦至老孔时代,易学分道家易、儒家易以及术家易三支,孔圣后人编纂《易传》七篇十翼用以解释,然而依旧深奥简古难以理解,至汉代又分象数、义理、黄老三大最为重要的解释学派,其后历朝历代不断有人推出新的注解,至本朝当以晦庵先生的《易本义》为最。”
见魏觉哉提到自己师傅且有夸赞的意思,周显德面露得色,心想魏觉哉倒是大气,一时竟忘了他避而不答自己的问题转而跟王云讨论学术去了。
魏觉哉话锋一转,续道:“同一部书,不同的解读不知凡几,大多也都有其道理所在,至于原书真正想表达的东西却不见得会被原原本本注释出来。曹魏时期王弼著《周易略例》引入老庄之学,近代伊川先生借六十四卦宣扬儒道而成书《周易程氏传》,其实都各自掺杂了著书者本人的学术观念,这恰恰正符合了心学派的观念,明心见性,心即是理,学苟知本,六经皆我注脚。”
周显德听到这里暗自叫糟,果然魏觉哉转向他,淡淡道:“我从来没有否定过读书的重要性,相反我还提倡多读书,但是读书并不等于陷入桎梏,非要寻求书中之理,而是要找到属于自己的道理,让书本为我所用,本末不可倒置。晦庵先生向来不以本心为然,致力于章句集注,看似精博,实则支离破碎,魏某倒难以苟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