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水榭迷雾 11(1 / 1)
虽已是春日,夜间还是有些凉意。屋子里飘着几缕蒸汽,煮好的茶早被放到了一边,茶几上零零散散地铺着榛子,花生,核桃。赵苍岭剥着干果,随口问到,“听说前几天,威山派和风息庄为了争客栈的房间差点打起来,你不过去问问?”
却听穆骁勇弄出刷拉拉一阵响,碎壳散得乱七八糟的,就是不说话。见他不愿谈起此事,赵苍岭也不再多问,“对了,这段时间不能表现地和我太亲厚,一堆人等着找我茬,别连累你。”
穆骁勇颇不在意,“反正我都进来了。”赵苍岭拍拍手上的碎屑,“这场会牍集恐怕另有文章,你千万小心,别搅进事里去。”穆骁勇有些心不在焉的,也不知听没听进去,没头没脑地问到,“守一城里是不是出了桩悬案?”
“无问擂就快开始了,他们还有心情议论这个。这至尊堂漏出去的风真是越来越多。那些人的伤口都是暗器造成,又淬了毒,本来就难辨认,收场的人还拿走了他们的随身物件,泼了王水,自然难查。好多人怀疑是冰鞘山,但他们何曾顾忌过什么。若说是普通私仇,这毁尸灭迹的本事未免太厉害,可若说是飞刃,他们从不用王水这么刻意的方法。从案卷上记的东西也看不出其他的了。”
若是苍岭看不出,其他人应该也不会知道威山派牵涉其中。穆骁勇才觉得心里的石头松了一些,随即却又被涌进的苦涩填满,尖尾门那么多条性命,当真是威山派欠下的。他神情古怪,惹得赵苍岭不解,“你在想什么?”
“我就是想起大高的事,他也用了暴雨梨花。”“那不是同一种暗器。大高怎么了?”赵苍岭还不知袭击孙湖的就是高竽,听穆骁勇一通诉说才知道前因后果。“原来大高的意中人也做了尘萤彩。”赵苍岭自言自语,又想起自己当时的无能为力来,穆骁勇此刻也问到,“岭哥,你说江湖事能用对错来分吗?”
苍岭只当他是问高竽的事,对穆骁勇的反常没有多加留意,只答到,“有些事说不清对错,你也别对那些镖师心存芥蒂。”他说这话时的语气不似平日那般干练、肯定,两人各自想着心事,一时间只听到茶水滚沸的声音。
正没有话题可聊的时候,门外传来敲门声,只响了一下门就被推开,“找穆二少的。”内使扔下这句转身就走,连个敷衍的行礼都没有,反倒弄得铁冬不好意思起来。“抱歉,我原想在外面等着,劳人通报一声。”
赵苍岭摆摆手,示意他不打紧,连门也不关,直接拉了张凳子给他,“其他人都出去应酬了,就我闲着。”铁冬是专门替百炼门跑腿打杂的,两人许多年前打过照面,也省了一番客套。穆骁勇抓了把坚果赛他怀里,“找我什么事?”
“前几天竟忘了问,二少爷的武器可需要维护?”穆骁勇这才想起,自己砸核桃都是用的锤子,一下赫然起来,“这,挺好的,不用特地维护了。百炼门打的武器就是不一般。”“隔一段时间总要看看的,比武常在分毫,若是因为铁冬懈怠,让穆少爷落了下风,可过意不去。”
他说得在理,穆骁勇只能耷拉着脸把锤子拿出来。那场景,活像在等着检验习练成果。尴尬的是锤子上还沾着坚果碎屑,铁冬倒是不在意,拿出块毡布,仔仔细细地擦了,端详一番,才从一路背过来的工具箱里拿出块软布来将整个锤子细细擦了,才就着灯火,拿竹签一点一点挑缝隙里的污垢。
“这些花纹可不是为了好看,沾了血能很快滴到地上,不会滑到锤柄上。”铁冬拿竹签和细布反复清理,赵苍岭早就默默放下了手里的干果,和铁冬聊起天来。“这东西做了有些年头了,威山派那么多人,百炼门倒还记得一件件维护。”铁冬手上不停,答话也是轻巧,“接的单子是诸位的武器都要维护到,自然要来拜访穆二少爷的。”
两人又东拉西扯了几句,赵苍岭便感叹到,“百炼门做的武器确实耐用,上次在望雪,我瞧见有人的长棍裂了,还担心他这个锤柄会不会也裂开。”
穆骁勇倒是没留意到什么木头开不开裂的事,反正这武器没让他操过心。铁冬一边给锤柄上油,一边答到,“那必是新做了急匆匆带去的,但凡有几个年头的不会这样。”继而他想起那些次等货虽不会是百炼门做的,但守一盟的武器都出自闹城,便补到,“当然这也是因为望雪太冷了,与风原都差了许多,一路带过去是容易开裂。”
“哦,这样啊。”赵苍岭拿起茶杯,放在嘴边却未曾咽下一口茶。按照当时袭击的位置来看,最早是瞬门,在白石原,然后是游鱼溪,在石堡。威山派已经进了赏奇原,而且握有惜醉,出手的时间最晚,准备却最完备,而且很明显是为了做盟主。
如今确认那些武器需要提前备下,那便是有人提前知晓老盟主被杀,且顶罪的会是李中平。多此一举的林暮兮反倒像是全不知情。但游鱼溪和瞬派都与纵堂交好,难道是因为这些年林暮兮与阡韧派的貌合神离已然影响了他在纵堂的地位?
铁冬做完了维护,又叮嘱起穆骁勇来,赵苍岭放下茶杯,决定还是先从游鱼溪和瞬派查起。这种机要的事派出的一定是武功最好、又信得过的弟子。他细细回想下午见过的人,游鱼溪一向与水榭不睦,只是派了几个豪不出挑的弟子来走过场,现在摸过去,没什么调查价值还容易惹事端。瞬派倒是掌门带头来的,只是身边那几个弟子看着不怎么干练,又听说他们有精英弟子要去无问擂。
他这寻找突破口,就见遮遮掩掩站着的内使动了脚步。那人站得远,且一直不看着这边,但赵苍岭却留意着他的神色,见他走远一些,便起身说到,“有劳你跑这一趟,这里天黑不好认路,我送你回百炼门那儿吧。”
铁冬原来还想推脱,架不住穆骁勇也叽叽喳喳的,就由着两人一起去了百炼门的小院。待把穆骁勇也送回灵蛇镖局那儿后,赵苍岭就着长长的游廊散起步来。
院里的烛光没有撒到外面,若是不提灯,就能看见幽幽的月色随着水面晃动,似闪烁的鱼鳞一般,铺满了整个水榭。虽然这里的道路复杂,景色又多变,但赵苍岭已经把所有的路线记得差不多了,这是他常年养成的习惯。
无论周围是怎样的景致,只要抬头就能看见水榭唯一的高楼,玄机楼,围绕着片片风景的水路也是各有特点。苍岭沿着水边,几乎要走出水榭,才撞上一个踉踉跄跄的身影。见他站在面前,那人吓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继而破口大骂,“大晚上的跑这么偏的地方找死啊。”
“我在等你。”赵苍岭看向他手中的盒子,“你这样明抢可是后患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