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魔女之旅-其二（1 / 3）

天是一个晴朗的天，万里青空之上的光轮射出金色的光芒。融霜的屋顶复现出泥土的颜色，风干的枯草在那里留下了根。一阵阴风消散了它们的形骸，看不见的鬼群在呜呜地哭。这是属于秋的悲凉，秋的肃杀。即使诸事顺遂，无病无灾，也是拄杖老人望穿落花的池塘，挽回不了倒映在水中的盛年。深秋已至，一年份的欢乐，余下的只不足手心的一抔土。我捧着它时，妮娜进来了，细土从指缝中漏下，压弯了盆中的兰花草。我赶忙站起来，用毛巾擦干净手。

“早上好，琉佳，你要出发了吗？”她背抵着门，含胸站立。朝阳照着她的红润的脸颊热气腾腾，好像刚出蒸笼儿似的。

“还没有。”我不好意思地说。

“那么今天也要一起度过哦。”她往旁边跳出一步，为我让开了道路。

从“早上好”开始，以“度过”结束，每一个秋阳暖暖的早晨，我们进行着相同的对话。如同雄鸡的晨鸣，军营的出操，牵牛花的盛放，日复一日，不曾动摇。我也有想过，如果妮娜不愿我离开，那为什么每天都像是被强迫着一样一遍遍提醒我呢？后来我明白了，她想我留下，但是她更不希望将自己的私念凌驾于她朋友的自由之上。妮娜的爱是多么善良、宽广，一个高尚的人连私念都无可指摘地高尚。

“我带你见见村里的人。”妮娜拨弄着铁锅里的豌豆一边对我说，“他们不知道，还以为我藏了怪物。”

又要见人。我心沉了下来，下意识摸了摸缠得紧紧的头巾。“可我马上要走了。”

“至少不是今天吧。”

鼓胀的豆子在滚水中沉浮，妮娜舀了满满一碗递给我，把余下的豆渣盛给自己。趁她把空锅端去厨房，我交换了两人的碗，她回来时，我正捧着那碗豆渣嘎吱嘎吱地嚼。她欣然接受了我的好意，开始享用自己的早餐。

“现在是秋忙的时候。种子要过冬，我得去帮大伙，你也来看看怎么样？”

“我要做什么呢？”

“哎呀，你看着就好。你在旁边，我就有干劲了。有人找你搭话，你就和他们聊聊。村里没有坏人的，大家都很寂寞，外人来可是很新鲜的事。你让他们高兴了，我就不收你房租钱。”

“什么？原来还要房租？”

“嗨，逗你玩呢！”妮娜咯咯地笑，自己先被逗乐了，“好啦，你来不来嘛？”

“知道了知道了。我不去，你要问我收房租了。”

“不收的！倒贴你都成。你待会儿可别跟他们这么讲。”

他们绝对会把你从我这儿抢走。她嘀咕的细语全被我听见了，魔女的耳朵兼听八方。

吃过早餐，妮娜也缠上一块头巾，就拉着我出门了。

“所有的农具统一放在村子的仓库里，就在田边，专门有人管理，我们直接去就行。”妮娜对我说，“这是村长的主意，村里所有的一切都是村长的主意。”

我踩着大块石板，顺着台阶走下山岗。沿路的山坡都建着村里的人家。前门对着后门，院子邻着花园。每家每户一般大，走街串巷只需一脚步路程。墙上刷着编号，左边是单数，右边是双数。一幢房屋一个格子，规整如棋盘，一个村的大家庭都整整齐齐地排列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