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童言无忌（1 / 3）

他是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穿越了呢？

大概比见到这破碎的银月更早，大概比见到金红色的正午太阳更早，是他坠入深海，好不容易顺着涡流重新浮上水面时，看到那遥远海平面的巨大岛屿时。

那座岛很远，也很大，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视线的尽头，海天交接的尽头，是一条模糊而笔直的直线！

这个世界没有星球，它的大地一片平坦，从班尼萨开阔处眺望，如果天气足够晴朗，可以看到遥远的罗拜、雅利娜安、昂萨克等海岛城邦。这个世界的太阳不会东升西落，清晨，火焰从云层中燃起，渐渐蔓延到太阳上，太阳像是雪球一般随着这轨迹变大，像是用云朵做燃料一般灼烧着。这个世界的月亮也没有圆缺，碎裂的月球远离，月光就黯淡，靠近，月光就明亮。

在这个世界，晴朗的夜晚意味着少云，意味着太阳没有燃料，意味着第二天是个阴沉沉的坏天气。

所以他会轻易接受伊维亚人的特殊天赋，所以他会认同鲁迪肯特人的神秘直觉。

但他从未有穿越者那种“不枉来此一遭”的向上攀登、探寻神秘的动力，相比之下，他甚至有些害怕那些，自己不了解的，不属于自己常识的，陌生的事物。刚来到岸上的时候，他甚至很害怕猫娘——伊维亚人杨若拉对自己的关心。

季行之是一个很爱沉浸在自己舒适圈里的人。

他在学术上的造诣全然来自他的出身和天赋，从未让他有过困难和挫折感。反倒是年纪轻轻成了博导，开始带学生了，他才渐渐体会到踏出舒适圈的感觉，并在和学生们的相处中锤炼了一点点勇气。

“若不是如此。”季行之自嘲道，“我可能等不到被洋流送到岸边就要因为害怕而疯了吧。”

然后，这个世界有了让他熟悉，让他感到温馨和舒适的家人，巴伦，卡利斯，杨若拉。他学到了一定的常识，比如宗教信仰，比如城际关系。他刚得知有一个叫米斯蒂安的城邦住着的全是和自己一样东亚面孔的人时，恨不得能立马加入那里。但在自由市场遇到说着与其他城邦一出同源的米斯蒂安语的米斯蒂安人时，他意识到，那恐怕不是什么异界的故乡。

他昨天也很害怕缪莎·塔莉莎牧师对他不知缘由的异常态度。

缪莎·塔莉莎，冠以女神之名为姓的核心神职人员，拥有着在这座城邦中仅次于执政官的权利。无论她怀疑，还是觊觎，对季行之而言，都是灭顶之灾。

反倒是和贵族侯爵打交道让他没那么紧张——他接触的达官贵人多了去了，这样的场合反而是他熟悉的。尤其是在接受了那笔2诺拉的巨款之后，季行之忽然想开了。他顺风顺水太久了，好像想做什么就一定能按部就班的做到，这几乎让他忘了，世界本就是充满意外的。

他无法拒绝贵族的雇佣，但他可以收获金钱和赏识。那么，他无法回避教会牧师的异常关注，他也可以主动去接触、去了解。

深海教会是这片海洋上唯一的信仰，不同于中世纪教会的腐朽严苛，这个教会仿佛从上到下铁板一块，都在践行着什么神圣使命一般，严格遵从着教义要求的道德。就比如义务诊疗、义务教育这一项——除了从居民街前往教堂的路途过于遥远，碍了贵族的眼容易被问责打杀之外，教会牧师确实在力所能及之时不会拒绝任何一位寻求帮助的人。

还比如说，班尼萨城邦的牧区，圣格里斯牧区，完全由教会垄断，但班尼萨城邦的肉价一直相对低廉，处于贫民咬咬牙都能消费得起的水平——生牛肉2米拉左右一斤，如果不够新鲜，甚至还能便宜！

“所以我不能拿中世纪教会的恶性，不能拿小说里教会反派的刻板印象去看待深海教会。缪莎牧师一直践行着救治病患、帮扶贫民的光荣事业，我不能因为未知和害怕就认为她的品行有问题。”

“或许我可以直接问……”季行之鼓励自己，很快又有了新的疑虑，“不行，万一涉及到什么大家都知道的常识，我露馅了怎么办？”

“唔……但是缪莎牧师是知道我坠海、缺氧，伤到了大脑所以失忆的。不知道能不能以此为借口……”

“实在糟糕，昨天晚上忘了问问巴伦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