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背叛之夜（1）（1 / 2）

入夜了，寒气弥漫在城中的每一个角落，毛大寿只觉得胸口热血翻涌，整个人如同一只火盆般熊熊燃烧。此时此刻，他唯一的念想便是复仇，他要手刃那个杀害战友的仇敌，那个歹毒的妖人。

然而，复仇之路并非他想象的那么顺利。一个时辰前，他和巴尔思在大中桥渡口点燃了妖人提前布置好的塞满火药的“河灯”，使得淮水下游的几十万百姓幸免于难。也正是在这场行动中，战友巴尔思中箭身亡。就在聆听巴尔思遗言的时候，毛大寿突然听到不远处的房顶传来了一阵窸窣响动——凭着声音他已经分辨出敌方弓箭手埋伏的方位，就在靠近渡口的几栋木屋上。

待到巴尔思合上双目以后，毛大寿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悲愤。他将自己的长刀斜挎于背，又提起巴尔思身上的短刀，一个箭步朝着巷子口的木屋冲了过去。跑到了木屋近前，只见他提气，下蹲，然后纵身上了屋顶。此时的屋顶四处一个人影也没有，但他那犀利的双眼很快捕捉到了敌人——隔着四五栋房屋的巷子另一头，一个轻飘飘的白色身影正沿着房顶渐行渐远。

当下毛大寿施展轻身功夫，脚底加急追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极快，仿佛两只大鸟般在一座座屋顶上辗转腾挪。没多久前方的白色人影就拉近了不少，只见这个人斜挎着一柄长弓，背上的箭囊中装着数十只羽箭，腰间别着根短锏。眼瞅着距离敌人只有三四步之遥，毛大寿这才注意到这个弓箭手身形娇小，腰肢纤细，腾跳闪转异常的灵活柔软，竟然是一个女子。

这边白衣女子也听到了身后异动，刚一口头，便吓出一声惊叫——一个瘦削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血红的双眼死死地盯住自己，眼神如欲喷火。她的心里马上反应了过来，这个瘦高男子就是在大中桥渡口的另一个敌人。自己非但没能阻止他们提前点火爆破，也没能将这俩人一起射杀。

白衣女子并不慌乱，而是突然加快速度，以更加灵巧敏捷的步伐在一座座房屋楼宇中腾挪跳跃。又追了半炷香时分，毛大寿非但没有抓住白衣女子，反而和她距离较之前拉远了一些。此时他才意识到，这个女人轻身功夫极好，这么追下去怕是未必追得上她。可想到巴尔思的死，心里的复仇之火便开始变得炽烈。当下脚步不停地紧随其后，不管能不能抓到，一定要想办法死死咬住敌人。

女人像一只狡猾的白狐狸，在金陵城的瓦舍楼宇间不停地翻飞，有好几次都差点从毛大寿的视野里消失。就这样锲而不舍地追击了半个时辰，他远远望到女人在一片高大气派的建筑群落上停了下来。这些建筑个个都是白墙黑瓦，深宅大院，一望便知是大户人家的府邸。毛大寿第一眼看到这些建筑时，总觉得有些眼熟，很快他就想起来了——这里就是昨天刚刚来过的乌衣巷。信国公府前的那一场恶斗，不会让他轻易忘记。

同一件案子，同一个地方，前后也就隔了不到二十个时辰，毛大寿知道这绝不是巧合。当下他伏低身子，放轻脚步，偷偷跟随着敌人一起进入乌衣巷。

要知道，乌衣巷里全是朝廷重臣和公侯勋贵的府邸，平日里便是安静肃穆，现在是入夜时分，本应更加肃静才对。可毛大寿刚进巷子，便听到了一阵不小的骚动。等到他循着声音悄悄走过去，这才发现有个院子里黑压压地站满了人。这些人身穿黑衣，头戴红巾，肩上挎着长弓劲弩。而自己追击了半个多时辰的白衣女子，就站在这群黑衣人跟前，仿佛是这些人的首领。

看到这里，毛大寿想起了今天抓到的那个“鬼马”，还有自杀的魏文正。此时一切都豁然开朗，这个案子和左相的关系，已经彻底坐实了。妖人在朝廷里拥有如此强大的内应，怪不得能拿到留守司的文书，在城里布下一个又一个的据点，挖通通向城内的地道，计划在中秋之夜炸毁京城。然而，更迫切的问题摆在了毛大寿眼前：“这些聚集在左相府的黑衣弓手究竟要做什么？敌人这局棋究竟有多大？”

一声口哨打断了毛大寿的思绪，在白衣女子的号令下，弓手们默不作声地四散开来，还有几十个人爬上了巷子两侧的房顶，似乎是在做什么埋伏。他屏气凝神注视着几个人在自己所在的这个屋顶爬来爬去，幸亏躲藏在了马头墙阴影最深处，总算没有暴露。

所有人都在夜色中悄然等待。虽然不知道他们在等什么，毛大寿也在墙后面静静地观察。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远处的巷子入口处出现了一个微弱的光点。光点慢慢靠近，变得越来越大。毛大寿眯缝着双眼想要看清这个光点，却发现屋顶上埋伏的弓弩手纷纷拉近了弓弦。看来，这就是他们的猎物。

等光点终于走得近一点，毛大寿这才看得清楚了一些，一个盔甲精良的军士提着灯笼，小心翼翼地在前面探路，后面跟着十几个军士，围成一圈护卫着垓心的几个人快速前行。只是还是隔得有点远，看不清垓心那几个人的样貌。这时，只听一声哨子从对面房顶传来，几支明晃晃的火把照亮了整个巷子。一时间伏兵尽出，两侧屋顶的几十把弓弩对准了来人，地面上也有不少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