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那也给我喝（1 / 3）

傍晚，夕阳落下帷幕，转眼一轮银弧悬挂上空，一轮轮星辰渺小如沙烁，依次排列星河。

山脚下，一座屋顶竹篾瓦片，四边尖角红瓦屋檐，正门匾额镶着歪七扭八的四个大字，门槛上刷着的红漆尽数脱落，看上去有些年代。

茎叶客栈

一方楠木材质柜台，台面摆放黑漆算盘，几坛客栈特有的米酒放置在后头的黑木架格里，坛口被封上了粗布，用麻绳箍紧，周边被盖上封泥。

头戴青色纶巾，青年面容的掌柜站在柜后，正聚精会神的翻阅捧着的一本游侠独集，不时看到精彩处，便微微点头，做思索状，若是看到气愤处，俱是面色一沉，咬牙切齿为游侠打抱不平。

客栈内人迹寥寥，放眼望去，仅有一桌客人，且皆是粗布麻衣，厚布鞋的黝黑汉子，让客栈伙计无语的是，他们四个人，竟只点了三道素菜，几碗白饭，吃完后便坐那扯闲天，半点没有要走的景象，这期间，客栈内免费的茶水他们可没少点。

伙计斜靠着一根梁柱，面露愁容，摇头叹气，实在担心这些五大三粗的客人会不会吃那霸王餐，瞅瞅那胳膊，啧啧，都能顶自己两个了，若是待会真起了纠纷，自己该如何作为？难道真要他上前阻挡吗？这期间所有的损失，可都是要算到他薪水上的。

联想到自己后面被大汉一拳打掉门牙的场景，矮小汉子便心底一凉，不动声色瞅了眼青年掌柜，见没有丝毫要动身的架势，如泄了气的皮球，伙计哀嚎一声，如丧考妣。

唉，世风日下，糊口不已啊。

客堂里，汉子们举手划拳，吹牛打屁，嗓门之大，竟是传到了客栈外面。伙计愁眉苦脸，掌柜认真翻看被揉扯的皱巴巴的册子。

“掌柜的，速度上些好酒好菜，还有，要两间客房。”

此时，一袭灰袍笑着迈过门槛，身后紧跟着矮两头的麻衣少年。

“呵呵，好说”青年掌柜放下手中册子，眼角不经意间瞅了瞅灰袍背后的邋遢，脸上笑意更甚，对伙计招呼一番后，见汉子溜进伙房，又转头对道人问道：“不知客官还有什么需要？”

道人摆摆手，随意挑了一个靠窗边的位置坐了下来，挥手示意站原地发愣的少年过来坐下。

似是有些不适应，李远扬坐在长凳上，却总是感觉屁股硌人，调整了好几次姿势，无奈，只得忍着不适，双腿并拢，掌心朝下，干脆不去想长凳之事。

少年此时心中唯一想法，便是觉得吃饭的馆子竟然可以这么宽敞，还有那些桌具椅凳，都是他没在镇子里见过的新鲜玩意。

这般想着，蓬头垢面的少年竟突然有些自惭形秽，觉得自己这身脏乱行头其实很不适合坐在这里，最起码，也该是换一身干净的衣裳才是。

道人随手将登山棍置于脚下，目视少年的窘迫模样，不经感叹一声物是人非，岁月变迁如观光走马，曾几何时，他也曾如同李远扬一样，常饥肠辘辘，食不果腹，逢人见面只管低头哈腰，不曾抬头挺胸过。

他也曾有过要保护的人，曾有喜欢的物和事，只因年少时家庭出了些问题，欠了一屁股债，母亲卖身偿债，最后被折磨的不成人样，只是临终前再看了一眼少年样，就默默闭上眼眸。而憨厚老实的汉子则整日郁郁寡欢，酗酒成瘾，对他们母子俩或打或骂，到最后，妇人死了，汉子便开始沉默寡言，遇上那些上门讨债的，因为无力偿还，而房里能被拿去抵债的皆被搬走，汉子一咬牙，狠下心，便将十岁出头的少年抵押还债，愣是当了足足十张银票，汉子手头拿着还完债还余着的三张票子，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少年视野里，从此彻底消失踪迹，那毅然决然的背影，彻底破灭了少年心底仅存的希望。

又过了几年，青年被路过的一位老道士相中，那个老道士很老很老了，老的两条胡子都发白垂了下来，老道士抵押了他，将他带上山修行，这一上山，就是整整二十年，那时，快不惑之年的男人终于学术有成，在道观前以头点地，叩满了足足九下，这才身背一把轻剑，身着灰袍，头带平冠，就此下山。

那日，天空灰蒙蒙，一场大雨毫无预兆的倾盆而下，胡子拉闸的道人踩在样貌大变的青砖上，来到了储存他少年记忆的地方，或者说，那时，那个卑微屈膝的少年就已经死了，道人跨过院门，借着磅礴雨声遮掩，一人一剑，那夜院内，掺杂着雨水声的哀嚎、愤怒，哭泣求饶声响彻了一整晚，次日，隔壁有被吵的睡不着的胆大者壮着胆子好奇往院内驻足一看，当场弯腰如虾米，倾斜着胃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