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七）（1 / 1）

清晨，正在熟睡的一家人被一阵号角声给吵醒。程天放跟秀秀睁开睡眼彼此对视，确认这好像不是在做梦，楞了几秒钟两人才反应过来。已经不在家乡，现在他们是在兰市，在32研究所这样一家关于国家机密的组织里。因为有驻军，所以每天早上他们会正常操练。

程天放看了一眼放在床头柜上的手表，才五点多。他对秀秀说“还早，再睡会儿吧。”秀秀有点口渴，从床上爬起来去厨房倒水。走到厨房望向窗外，西北的凌晨5点，外面还是漆黑一片。在南方他们的老家，此刻天色应该乍现鱼肚白了。以往此刻，程天放的母亲会起床为一大家人准备早餐，父亲此时也会起来去公园早锻炼，回来再顺便带点早点给一家人加餐。公婆会心疼两个年轻人为生活打拼不容易，早上都会让他们多睡会儿。

嫁到程天放家里，秀秀很感激公婆对她这个从农村来的女孩子全然的接纳。秀秀的身世其实很可怜，原本她有个幸福的家庭，父母是村里的农民，父亲更是远近闻名的一位种地能手。她上面还有两位哥哥。虽然在那会儿的农村重男轻女，但因为秀秀不仅是最小的女儿，且跟两位哥哥年龄相差较大，因此她生下来后就被一家人宠爱着长大。一直到7岁，秀秀的生活就像在蜜糖里似的，直到7岁那年的夏天。

秀秀的爸爸因为种地能力出色，被村里推选为劳动标兵，要去县里接受表彰。那时候秀秀的二哥也刚好考上镇上的初中，他们一家人寻思着刚好去县里的时候会经过镇上，就打算带着二哥去秀秀妈的娘家舅舅那里拜访下，以后读书需要舅舅照应着。

于是一家三口兴冲冲的出发了，临走前把秀秀托付给大伯一家照顾着。哪里知道他们去县上参加完表彰大会回来的路上，所坐的客车失控冲出山路掉入悬崖，一车没有一人幸存。秀秀的大哥当时在镇子上读高二，那天正在上课的时候，他被突然到来的大伯从学校接走，直接带回到村里换上了孝服。

秀秀的父亲排行老二，有两个兄弟和一个姐姐，办完丧礼后，一大家人围在一起讨论以后这两个孩子应该如何抚养。那个时候，家家都不富裕。好在农村里粮食还够，多一张嘴吃饭倒是能解决，可孩子以后念书可能就无能为力了。

正在他们一筹莫展的时候，大哥坚定的说“我今年已经十七岁了，下个月我就十八岁了。村里很多比我小的人都结婚生孩子了，我可以照顾秀秀，我也会干活、种地。我能赚工分，能供秀秀读书。”最终一大家子人讨论下来，也同意了大哥的提议。

就这样大哥去学校办理了退学，回到家里照顾起了秀秀的穿衣吃饭和学习。大哥很能干，不仅会种地，因为念过书，也是村里为数不多识字的人。村里公社也经常请大哥去帮忙，大哥因为为人处世公道，也渐渐被村里人所敬重，秀秀他们一家的生活也在慢慢变好。

村里有些姑娘到了适婚年龄，有好几户都来到秀秀家里找大哥。大哥因为秀秀年幼，再加上家里情况现在也不太好为由，一直在婉拒。秀秀在大哥的呵护下，吃着百家饭长大，出落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她知道这么多年，大哥为了她一直不敢成家，怕照顾不好她对不起父母在天之灵。

在她看到程天放的时候，不仅因为他专注的样子，更是因为程天放秀气的模样，让她想起记忆中那个早逝的二哥。二哥学习成绩很好，也是班级里的尖子生，如果不是因为那场事故，二哥可能也考上了大学，或许也会像程天放这样再报效祖国。

当时的秀秀，因为熟悉的感觉以及程天放好学的样子，对他充满了无限的好感。在彼此确定了心意后，她想到或许她赶紧结婚可以让大哥放下心来，也早点安顿好自己的幸福。但是自己结婚后这么多年，大哥依然还是没有成家，一直说村里没有他看对眼的对象。明明家里门槛都被说亲的人踏破了，可大哥就是说没有感觉，现在秀秀结婚了，过的也挺幸福，他就不担心了。现在一门心思，就想好好把村里给建设好。

秀秀之前时不时的还会为大哥担心，可是说了大哥也不听。后面索性秀秀就不再说了，只要大哥开心就好了。大哥为她、为这个家已经付出太多了，她不想每次都是为了这个事情跟他闹不愉快。大哥是他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他们两兄妹好不容易走到现在，应该好好享受现在的生活。

秀秀嫁给程天放的时候，还没有见过远在城里的公婆。他们在乡下，在知青和村民们的张罗下办了场热闹的喜酒，程天放给老家的父母发了电报传递了这个喜讯。等到程天放可以回城，跟秀秀商量着跟他一起回去。再见到公婆的前一晚，作为孤女的秀秀，很忐忑自己的身份会被公婆看不起，而娘家人又不多，能撑腰的人几乎都没有。但是在见到公婆的时候，婆婆拉着秀秀的手，对她说“孩子，从今天开始咱们就是一家人了。”秀秀内心特别感动，从那时起她打心眼里就把程天放的父母当做自己的父母对待了，她没有机会对自己亲生父母尽孝，就侍奉好公婆，尽到一个女儿的孝敬。

前面从暖水瓶倒出来的水，渐渐凉下来了，她吹着喝了一口。不知道这会儿公婆是不是起床了。他们走了，婆婆也不用大早起来忙活了，不知道他们这会儿是不是也像她在想念他们一样想着他们四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