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缘起缘灭本是缘(9)（1 / 1）
九、雨
等了一天的大雨终于降落在北金市，不知是否压抑太久这雨一落下便是铺天盖地的瓢泼架势，大雨仿佛将天地的界限都模糊了，上下一片迷蒙。冰冷的刀从体内拔出，白芷双膝地，骤雨带着自己刺目的血不断的从体内流逝，他想让自己站起来可是却栽倒在垃圾堆中，他的头重重的磕到什么硬物，瞬间满脸的鲜血，血流进白芷的眼睛，让他感觉整个世界都是血红一片，突然想起昨晚他晕倒前的世界，一片血红，没有边际，跟现在的情况多么的相似，他真想让秦乐乐现在出现在自己面前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假的，然而秦氏兄妹并没有出现，他用力的甩头想让自己清醒，可意识却更快的离他远去，会死吗？在今天？在这里？他以为被抢劫的话老老实实把钱给他们，便不会有事，可是他低估了人性的贪婪，因为失血他的意识开始涣散，他看到那个少年发现这边状况不对，连忙扑了过来，双脚在雨里带起一串水花，他将捅伤白芷的大汉逼退，另一个大汉也过去拉住拿刀的同伴对他呼和：“你疯了吗，不是说，要钱不要命吗？”拿刀大汉脸上的表情狰狞，“那个人已经不行了，他们都看过咱们的脸，一个都不能放。”他的同伴一怔，看了眼奄奄一息的白芷，终于缓缓放下了抓着同伴的手，脸上的表情古怪，良久他低低的吐出两个字：“要快。”随着他的话一柄伞兵刀出现在他手中，少年的眼神坚毅，他似乎并不想就这么坐以待毙，从垃圾堆里摸出一根生锈的桌腿当做武器，然而以一敌二，终究还是连连中招，很快便也身中数刀，“快走，别管我。”白芷想上去帮忙，然而他用尽力气却只是挤出一句无力的呢喃，被哗哗的雨声无情的吞噬。他曾以为他的一生都将普普通通的度过，普通二本大学毕业，现在在一家小公司做设计的他，虽然能力并不拔尖，不过肯努力，为人低调，在公司呆了两年，期间有过数次小的人事变工，他却一直留了下来，他觉得在这挺好的，虽然工资长得慢了些，加班多了些，可是生活正朝着正确的方向一步一步迈进，他知道自己不是天才，也不是特别勤奋刻苦的人，他就是一个普通人，说能力有些，说努力有些，但是样样都不是最好的那个，所以他也并不强求，看人家升职加薪他不嫉妒，真诚的送去祝福，看别人失意落寞他也不落井下石，他就想这么平平凡凡一点一滴的积攒，再过五六年他就能在老家付个首付，找个不漂亮也不丑的女人结婚，生一个调皮的孩子，看着他长大，自己则慢慢老去，这样的一生似乎也不错呢，大家的一生差不多都是这样的吧。然而现在他第一次恨自己的平凡，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嘻嘻。”一个孩童轻声低笑。
骤雨不歇，仿佛想清尽整个世界的肮脏，迷蒙间的白芷瞥见了不远处臭水沟中的药丸，意识不清中的思想忽而很远又忽而很近，他想起这颗洁白芳香的药丸曾经被装在精美绝伦的盒子里，两个谛仙似的人儿请自己吃，然而自己却是轻易的拒绝了，可是此时此刻的玉露丹沾满了污泥肮脏发臭，正如现在的白芷一模一样，但却可能是他现在唯一的一条生路，白芷突然笑了起来，不知为何他只想笑，笑这个无能的自己，笑那个什么都不敢的自己，然而他并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声音喑哑难听，简直如同鬼魅在低泣，“吃了它你就能看到你看不到的东西，也可以获得一般人得不到的力量。”秦遥慵懒的语调突然传入他的心中，接着是秦乐乐抱着双臂不屑地说：“没错，就是毒药，吃了你就被毒死了。”白芷渐渐浑浊的眼中发出光来，他用尽了自己最后一丝的清明，全力扑向了它。
两个大汉已经将那少年逼入绝境，少年浑身浴血却仍死死的守在白芷身前，暴雨打在他的周身反弹的水雾勾勒出少年挺直的身影，“别再拖了，赶快速战速决，要是有人来了就不妙了。”拿伞兵刀的大汉焦急的说，显然暴雨阻隔了这里的一切，可是时间一久难免不被旁人察觉，二人对望一眼，眼神中的杀气达到了顶点，是的，这就是最后一击！然而就在此时，少年身后那个本来应该死去的人却突然发出了凄厉的冷笑，二人一惊，只见那个浑身血污的男人以一个将死之人绝对不该有的速度向前探身，手里抓住了一个泥丸，也不管上面沾着的污物，直接塞到了自己的嘴里，和着满嘴的血水大口的咀嚼起来，二人被他的癫狂慑住，竟然一时间没敢上前阻拦，刀口舔血的生涯造就了他们不同常人的直觉，他们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的，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就要来了，“他疯了，别管他，快！先杀这个还能抵抗的，然后再给那小子来一刀。”拿伞兵刀的大汉再次急迫的说，另一人点点头，二人一起逼向那个少年，少年仿佛已经力竭，瘫坐在白芷身前，胸口剧烈的起伏，生锈的桌腿上布满了刀痕，见二人一起倾尽全力的袭来，他只是机械的举起桌腿格挡，但是浑身的力气早已经耗尽，两把刀毫无阻碍的抵着桌腿插入了他的肩头。
少年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仿佛在说就到这里吧，这时有一个冷峻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是男人就站起来！”然后一股巨大的力量涌来，黑暗中一个身影从垃圾堆中升起，一手抓过桌腿的一角，仿佛只是掸掉桌腿上的灰尘一样轻轻一甩，那是怎样一种非人的力道啊，就只这一下两个壮汉竟然被齐齐甩飞，护卫在前的少年回头，他看到那个刚才已经濒临死亡的男人，此刻已经站在他身后，他满身血污，雨水顺着他的长发滴落，这个人的头发竟然一下子长到了齐腰的长度，他的整个脸都被凌乱的头发和血污遮住，如同从地狱回来的恶鬼，但是周身却有一层淡淡的白光透出，又好似天神般圣洁，这是刚才的那个怂到家的人吗？少年心中疑惑，却仍是用桌腿支撑着勉强站起身来，两个壮汉不明所以，他们都不知道刚才是怎么回事，反应过来的时候，二人都已经趴在烂泥里，头破血流，身上的肋骨似乎也断了几根，“这个人不对劲，他不是人！”“该不会，不会是妖怪吧！”，两人把刀一扔齐齐往胡同外跑去，“还想跑！”那人的声音却在大汉身后响起，那声音中满是蔑视和嘲笑的口吻，跟刚才的男子完全不同，两人一听这话捂着断裂的肋骨脚步却是又加快了几分，不要啊，那根本就是人类啊，二人心想。白芷再次举手然而还不等挥下，他的身体却是突然一震，重重地摔倒在地，那少年见此情景只当他刚才是回光返照，连忙过来查看他的伤势，却发现这人并没有死，呼吸反而比刚才垂死之时更加强劲，这时一个女声不知从何响起，“哼，虚张声势，你现在每动一下应该都有种千刀万剐的感觉。”
秦乐乐从胡同的阴影中走出，头带一顶黑色的棒球帽，长长的头发被扎成高马尾，黑衣黑裤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若不是她突然出声，谁也不会注意到她的存在，“这个发型很适合你。”谁知白芷却是突然来了这么一句，秦乐乐愣了一下，她觉得这个人和她认识的白芷有什么不一样了，“你都快死了，还有心情耍嘴皮子？”“我可没听说这个药的副作用这么强啊。”白芷艰难的挪动身体，然而连抬起手都很困难，“这不是副作用，这就是他的功效，只是不知为何你的反应竟然这么强烈，没想到，才一天你竟然真的服用了它。”秦乐乐嘴上刻薄却是俯身查探他的情况，白芷苦笑，“久等了。”秦乐乐看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竟然是一个灿烂的笑，这个人真的是白芷吗？那个在公司同事两年却没法给他人留下印象的人，那个性格普通能力普通连长像都很普通的人，然而他现在的脸上神采飞扬，明明还只是个菜鸟，可是这种由内而外的自信给人极强的信任感，好似有他在就一切都好了，秦乐乐的脸被帽檐的暗影遮住，看不清表情，白芷说完这句话，却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闭上眼睛，终于失去了知觉。
“明明是个废物，还非要逞能。”秦乐乐看着白芷仍然微笑的脸低声责备，少年听到心里一跳也不知她是在说白芷还是在说自己亦或者说他们二人，正想询问，却见秦乐乐闭上双眼，双手在胸前合成三角的形状，在黑暗的通道里凭空出现一团浅绿色的光华，光华慢慢凝滞成豆荚状，然后迅速变大将白芷包裹其中，是的，他看到了这一切，他从小就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刚才路过胡同的时候他就看到胡同里有两团黑红色的光闪动，他太熟悉这种光了，每次这种奇怪的光出现在人身上时，都会有不好的事发生，他称它们为厄运的丝线，于是他不顾一切的冲来，刚好赶上这一切。豆荚慢慢合拢收缩入白芷体内，秦乐乐对少年勾勾手：“喂，你过来！”少年回头看看自己身后，确认周围除了他再没有别人，指着自己茫然道：“我吗？”“对，你叫什么名字，还能动吗？”秦乐乐问。“我叫金子，没问题还能再战三百回合。”少年扬了扬手腕，却因为这个动作牵动伤口疼的呲牙咧嘴。秦乐乐无奈，一指倒在地上的白芷，“带着他，跟我走。”“啊？哦，好。”由于秦乐乐语气中的不可置疑，金子不敢多问，将躺在地上仿佛安息了一般的白芷扶了起来，但是他自己其实也受伤不轻，只能把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亦步亦趋，想了半天终于还是问出口：“他不要紧吧。”“离死还早着呢。”秦乐乐走在前面冷冷回答，金子终于放下心来：“那个，请问你是他女朋友吗？”
秦乐乐听到金子的话突然停住脚步，回过头来瞪了金子一眼，那眼神让金子相信自己再继续说这个话题就会真真切切的被杀，金子生怕自己刚刚死里逃生，又死一次，连忙改口：“我就说不像吧。”干笑了两声转换话题：“那怎么称呼您啊。”“秦乐乐，你，为什么要救他。”金子心念一动，原来她早就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没什么，见义勇为是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秦乐乐冷哼一声不再说话。捡起掉在一旁的那幅油画，心想：你本以为获得宝物就能飞黄腾达，不料得到与自身能力不匹配的东西只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人生真是有趣，不是吗？随手将散落在地的东西胡乱收回双肩包，三人一齐上车，秦乐乐看着车窗外渐渐转小的雨，皱了皱眉头，她真的最讨厌下雨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