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带小娃的厨师(1 / 4)
佛国,万年不遇的大雪。雪花夹着冰雹,被呼啸的风狂乱地摔打在天地间。混沌初始,天清地浊,天升地降,才慢慢有了这个世界。眼前的这场雪似乎要让六道重归于混沌,有始必然有终,一切有情复归于无情。
“我们就送你到这里了,”背后一个女声说道,“你自己保重。”
对陌岩来说,这个声音同他熟悉的魅羽是无法区分的。如果他回过头去,定然也会发现一个长得同她一模一样的女子。可那不是她,也许曾经是,但后来这个女人已经心属一个修罗男人。此男也站在他身后,陌岩能感到他同情的目光落在自己背上。
眨眼间,陌岩已离开飞船,置身于风雪肆虐的半空,他的体温很快降到和周遭差不多的温度。其实只需稍动真气便能缓和起来,可他没有这么做。与他相爱的那个女人已经永远离开这个世界了。他的心和大地上的石头一样冰冷,躯壳再温暖又有什么用?
一团模糊的光亮出现在灵识中,下方不远处是他在佛国的家。哦,说“家”并不准确,他自嘲地笑了下。家是什么?是父母养你、爱人伴你、幼儿在窗口眼巴巴地盼着你归来的地方。而他所拥有的只是一个居所,过去的千百年都是如此,今后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又一晃眼,他已湿漉漉地站在客厅里,风雪之声被隔在墙外。屋里点着灯,桌椅地面都很干净,看不出有几十年没住过的样子,但他知道这是佛国中某个负责洒扫的小僧人按照吩咐做的。乍看之下一切还和记忆中的一样,细看则会发现桌底下掉的那块牌九,以及椅子座垫里夹着的赌币。怎么,有人在他这里开过赌场吗?放到过去,有洁癖的他立马就给收拾了。没有这心情,他甩了下袖子,走进书房。
书房历来是他最喜欢待的地方,除了吃饭睡觉都在这里度过。他的藏书,相信无论谁看了都会同意——珍稀但又并非纯粹为了猎奇,他是个有品位的收藏家。然而让他最引以为豪的是某个书架中的一叠书稿。那是他多年的心血,是他对这个物理世界以及存在于其中的“生命”这种形式的探讨。这种探讨并不止于泛泛的概念性描述和推理,还有量化的公式证明。若是公诸于世,定会在科学界掀起滔天巨浪。
他走到窗边,将窗户推开,屋外的风雪瞬间充斥于原本宁静的书房。背后的那叠书稿却似生了翅膀一样,一张接一张、有条不紊地离开书架,迎着劲风稳稳地飞出窗外。白纸混入白雪中,有意义的、无意义的,最终都会消融于这苍茫的宇宙中。
待最后一张书稿清空后,他将窗户关好,缓步踱入卧房。在进屋的那一刹那,望见窗台上的鸟窝。这个鸟窝是他亲手搭建的,里面铺着毛绒绒的软垫。
陌岩心中一动。所谓的下凡渡劫会不会就是一场梦,渡劫结束便能回到尘封的过去呢?如果他此刻走去窗台,也许会发现一团红色的东西躺在垫子上。红得像火,像每个人都曾有过的热烈浮躁的青春。她那细得可怜的小腿上应该还系着他给她做的那串小珠链。她就是这样,醒着的时候没有一刻安宁,夜晚则睡得很沉。没心没肺的人或鸟不都是这么个德行吗?只有他这种思虑过多的才会夜不能寐。
他步伐僵硬地走过去,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儿了——空的。窝里的软垫上只有一片红色的羽毛。最后的希望破灭了,一阵悲伤涌入他的胸腔,让他痛得弯下腰来。
原先以为心痛只是种感觉,是种意识,“心”,哪里会思考呢?就是个造血的器官而已,一切都是大脑的幻觉。然而记忆也好,智慧、敏锐力固然源自于大脑,但决定一个人是这个人而不是另一个人的,是他的心。不能被说服、被欺骗,不能蒙混过关敷衍了事,不能装个开关想何时打开就打开、何时关上就跟不存在一样的也是这颗心。当它痛的时候便如砍掉手臂挖掉双目一般真切,是没法用理智去开导、用注意力去分散的。直到它停止跳动的那一刻。
不,他不相信她是真的死了、不存在了。也许只是飞到别处去了。她从未嫌弃过这里的简朴,但她要一天到晚叽叽喳喳有人说话才行,自己撇下她一去三十多年,她能不火吗?在别人看来,他是无所不能的佛陀,而她只是个宠物,那定然是她依赖他多些。其实不见得。在两性关系中,谁付出的更多谁就更放不开,这他并非不知道。
他是多久以前成佛的呢?已经记不起来了。佛说众生原本都是清净圆满的,即便堕入凡间也不损一毫、悟道之后也不长一分。可他还是免不了有些自豪。试问普天之下的成就,还有比得过跳出生死轮回更值得一提的吗?
却原来都是假的。以为早已戒酒成功了、终身不退,岂料只喝了一杯便被打回原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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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岩站在窗台边,抬起一只手臂,隔壁书房里的某本书从一排书里蹦出来,片刻后飞入他的手中。他喜欢学东西,碰到有趣的法门总要试练一番,唯有这本《语厌集》,向来只是泛泛扫一眼。这本书里收集的是黑暗阴邪的咒语,而佛教徒禁止自戕,更不用说害人了。咒语的效用同使用者的修为相关,若是凡人,就算照着读也是白搭。
翻到《不归偈》那页,这四句偈在格式上类似于入门信徒们都会念的《开经偈》——
“无上甚深微妙法,
“百千万劫难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