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 圣灵（1 / 1）
草木的枝叶无风而动，江重夏闻到一股腥气随着风动飘来。心脏紧缩了一下，脑子里闪过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她没有捕捉到。
一条金黄色的蟒蛇从林子里游出来，蛇身碗口粗，身体屈曲游动，两丈有余。它瞬间已经爬到人群之中，蜿蜒的姿态十分闲适，有种大家宗师的风范。两旁的族人盯着蛇母默默跪下，左手抚胸，右手斜举向天，小路两边的手臂交叉在一起，好像给蛇母搭建起了行帐。
蛇母在仡芈川身前停住，骄傲的挺直蛇身，竟能与仡芈川视线齐平。仡芈川左手抚胸，矮身行礼，纪云红等人也跟着单膝跪地。在场只有几个汉人还站在原地，围着侯子丰的蛇纷纷扭过来向蛇母臣服。侯子丰却像打摆子似的抖起来，不由自主的往后退，直接退到了商姬怀里，十分没有品相。
蛇母缓缓围着几个汉人转了一圈，燃阳子和路九良也被绕在里头，燃阳子紧张的一动不敢动。三角形的蛇头探寻似的左右摆动，信子吐出又收回，每吞吐一下，侯子丰都要跟着一抖。
眼看蛇母就要转到他们身前，肖慕却发觉江重夏突然挣开了他的手。他回头看她，重夏却没有回望他。蛇母已经停在他们身前，蛇身高高的耸起。金黄色的蛇瞳跟江重夏互相瞪视着，瞳仁翕张，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江重夏的眼神里透出让肖慕感到危险的气息，瞳仁乌浊。是杀气！肖慕惊觉到。到现在为止，蛇母还没有露出攻击的意思，重夏不该生出杀意的。可是她的手却已经按在刀柄上，出刀就在一瞬间。
肖慕倏地按住她抓在刀柄上的手，感觉掌心里她的手背突然一颤。江重夏转过头来看他，眼神里疑惑和挣扎不停变换着，被他按着的手时松时紧。肖慕如临大敌，攥紧重夏的手，低声念诵法华经。
江重夏没有完全丧失神志，她的脑子里有两个声音在打架。一个让她一刀劈了那条黄金蟒，一个拼命阻止，告诉她一刀下去就会铸成大错。
江重夏在孤军奋战，凭着意志控制蛊主侵入的想法。但这条黄金蟒不像肖慕对她那么重要，反复提醒自己的那些利益关系很难动摇蛊主的指令。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南疆的缘故，重夏觉得自己的脑子被山岚瘴气熏坏了，法华经除了开头那两句后面的都想不起来。低沉温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个让她把黄金蟒劈成两半的声音越来越小，理智渐渐回笼。
江重夏扭过头看着肖慕，眼神渐渐清明。她终于不再跟蛇母杀气腾腾的对视，肖慕松了口气。可那条黄金蟒却突然烦躁起来，立起的蛇身微微摇动，信子吞吐的更加迅速，瞳仁翕合的速度也变的飞快。原本围在侯子丰周围的小蛇游到江重夏跟前，跟在蛇母身后，以同样的频率轻轻摇摆。
肖慕一面诵读经文，一面小心戒备那些蛇突然发作。蛇群变换队形，商姬等人察觉时，蛇群已经把两人围在正中，其他人根本无法靠近。
脑子里那个劈开黄金蟒的声音突然大了，脑袋像裂开一样的疼，肖慕的声音也越来越远。江重夏克制不住的扭头看向蛇母，金黄色的瞳仁在她眼前扩大，压住了所有声音，一切骤然归于宁静。
蛇母在她的注视下停止摇动，慢慢伏下身体，卧在江重夏脚前，周围的小蛇也以一样的姿势臣服在她脚下。族人无措的互相看着，低声议论着眼前的情况。
“圣灵降世，蛇母臣服，跪伏圣灵！”主持首巫女继任的老人用苗语高声喊道，当先伏地拜服。族人安静下来，纷纷跟着老人拜倒。夸叶眼看着纪夫人和仡芈川相继拜倒，想不到自己竟然一语成箴，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夸叶缓缓拜倒，心中的无力感蔓延无边。
“不可能！她是汉人，还是外人，怎么可能是圣灵？”中位楼里，卯蚩的叫喊声河北边都听的见。
蛇母在角楼下没有辨识出江重夏身上的情蛊，却把她认作圣灵，领着蛇群臣服在她脚下。南疆从未有过圣灵，所谓蛇母臣服圣灵只存在于老人们口口相传的故事里。南疆的族人都把它当做一个传说，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出现在眼前。即便如此，族长和护法中还是有人不愿意相信。江重夏是汉人，身份又如此尴尬，大家齐聚在中位楼，抱怨疑惑吵个不停。
卯蚩还在不停嚷嚷，“她要只是个汉人也就罢了，偏偏是齐云山下一任领头的，难不成要把南疆归到四时寨，变二十五寨？圣灵这玩意儿，你们谁见过？要怎么处？封她做南疆王吗？！”
卯蚩苗语汉语混在一起说，刚出锅的圣灵少寨主先头迷迷瞪瞪，南疆王这三个字倒是听得十分清楚，嘴快的嘲讽道：“谁稀罕你们南疆，蛇虫鼠蚁那么多！”
话音未落，被夸叶等族长请在上座的老人突然睁开眼，浑浊的眼球里射出一道精光。江重夏被他一盯，不由自主的敛气屏声，心道：“这老头竟然听的懂汉话？”忍不住偷偷看他，老人已经又合上眼，老僧入定似的坐在那儿。江重夏却发现他嘴角微微向上翘着，难道是在嘲笑自己？
卯蚩自顾自的咆哮着，根本没听到江重夏嘟囔，猛地转身指着她说：“圣灵咱们谁都没见过，说不定是她身上有什么东西，让蛇母糊涂了呢？”
江重夏笑嘻嘻拍掉卯蚩指着自己鼻子的手，“对对对，可能是蛇母它老人家打盹了。我身上什么都没有，放我们走就好了。”
刚才在角楼下，蛊主想要操控江重夏杀掉蛇母，挑起齐云山和南疆的争斗。或许是身在南疆的缘故，又或许是蛇母对江重夏来说不像肖慕那么重要，法华经的效力大大降低。江重夏差点就控制不住举刀杀蛇了。她和蛇母对视的那一刻，它的瞳仁仿佛有魔力，超过法华经降服了她身体里的蛊毒。虽然现在无法验证，但重夏隐隐觉得情蛊对她再不会有效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