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骰一骰,东或西(上)(2 / 2)
“啧,”初歆侧腰去捡筷子,瞥着戴让道,“夫子的架子不小啊,关东的学子觉着听了你们家的经讲犹如鱼跃龙门,我可不爱听。”
戴让嫌弃的把胡床挪远了些,瞧着面来了之后初歆的吃相更是无可忍受道:“近几日你纠察晋周,来往甚密,可有线索?”
初歆在吃面之余诈了戴让一眼,道:“相府门口有个狗仗人势的讲里边没谁吃闲饭,戴相也为此劳碌三日了,怎么,净在吃白饭?”
“你我自是各司其职。”年轻的高官显然还没有练就一身无怒自威的本事,气愤地揪着自己的衣裳在说话。
“那你甭管我其余事。”初歆潇洒地放下一个空碗,回味无穷地舔着嘴巴。“我找戴相是想告禀一声,晋氏说关北有天珠,我要去关北。”
“关北?”戴让冷不丁抓住要掏腰包的初歆,接近命令的口气:“跟我回相府。”
“戴氏不是自夸天下至公之心,问志而无愧吗?”初歆感受到戴让的力气大得惊人,执意要和他较量较量,于是乎互相拗着对方。“为谁至公?向谁问志?不就是这千千万万的百姓么!你拿着民脂民膏的俸禄,还要背着他们讲话吗?”
戴让的胸膛当即剧烈起落,公服的绣样逐渐滚烫得跟烙铁一般。“利可共而不可独,谋可寡而不可众,岂可将国事语与不智之人?”
初歆迎锋相对,道:“你们怕的是不智之人吗?你们怕的是更高的官听到,怕那更大的权势一不小心就要了你的命。”
“好,我戴让就是问心无愧。”一张血气方刚的脸装得下舍生取义的怒气,唯独露不出一丝一毫的怯意。戴让赫然指着店门外道:“初校尉可知道此坊邻近禁城,本该一寸土一寸金,却楼台贱作,是为何故?”霎时间接住话音的暴风将栅门荡得嘭嘭响,就是吹不掉过往一柄柄钢刀上沾着的缕缕发丝。
“何故?”
“沈封自被降为乐阳公便被软禁于此,燕为郑留祧传嗣遵循国义,奈何关东声噪,晋侯(晋钰恐吓沈封勿忘其祖刚烈,竟把他吓得闯出府院乞求面君,他随后便被当街安排的部将率众刺死。”戴让把初歆吃空了的碗重新放到他面前,明明是个空碗却像是在里边盛好了看不见的人血。
他将自己的指头伸到碗里画圈,沉默的在桌上长长拉出一条线,好似削掉阿谁项上人头后那道平滑的切口。
“时有旧臣怆惶迟来,伏尸痛哭,日集三百余人痛骂晋钰非惟郑朝之悖逆,抑亦燕室之罪人。”
“哐当!”店家哪想自己这辈子能有这遭赶上门来的鬼门关,慌张丢开搅锅的杓子捂住自己的耳朵,那泼在地上的汤形似当初沈封抛洒的血。
初歆看见戴让的眉宇铺开一片星朗月舒,却不知他能否扛得住破天的雷光?
“所以晋氏是你死敌咯。”
“三百余公卿,晋氏将他等尽夷三族!未知道亡与杀身,小大何所别异!”戴让挥袖后并指敲在桌面,振聋发聩之际也敲直了士人苟伏已久的脊梁骨。
“故,我不要你找什么天珠。”他斩钉截铁道:“胡马之患,更为急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