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他其实不合群(1 / 3)
漆黑的背影于窗前浮现出一层玉山将崩前的幽邃,那僻静的情致却被渗透进来的光线捉弄,使心间茫茫风雪化散在天成的晕染中。
飞熊坊的伶人正巧轻推舍门,对舍里独坐的尚书台之子生出一番愈发不看,愈发神往的闲心来。此人本是凤池尊荣之辈,秀整敏赡,器度覆盖,如今衣裳简贵,仪容不端,迷醉于一场梦幻的酒香里。
不时珠帘抖搅的声响惊动了这位客人,他扫来的目光势同蓑舟过苍烟,飘飘至青山。
“我的五贤散呢?”
五六个彩妆丽服是江州装扮的伶人们鱼贯而入,所带手铃拨鼓,没有别的器乐,像是乐府清唱的架势。
晋植拂袖把酒案上的杯盏都扫落在地,道:“我不要曲调悦耳,滚出去!”
“卑奴回话,”跪候在前端的伶人知晓晋植不会有好脸色,交代道,“尊下前两日所作诗文已被编谱成曲,是谱曲的公子特请尊下一听,望尊下置语。”
“是么。”晋植搭臂在凭几上如同倚着光,另有两个侍儿蹑着手脚到门口接过冲泡好五贤散的热酒,再卑微地捧给尚书台未来的主人。
“起调。”沾酒一口便使肌肤红里透白的晋植自解衣带,吐息丰弱。
跳舞的伶人们油然入情,踮足倒腰,引人注目,且待其他四个荡铃拍鼓,顷刻迎节宛转,跳丸领唱:“火树生江基,逝水又千里。”音媲风尘,对舞若柔波并旋于水面,既相近,不相容。
随后一处齐声,似江汇海,晦明晦灭:“火树生江基,逝水又千里。西征之华裔,无根亦无期。”突然,舞动的伶人双双收步叠迹,按手如按剑,“骏骨泉下避,孤王志穷极。晋氏怎言私,江州血未晞。”
晋植前先于伶人左举右落,词清面冷之间没有感到丝毫动心,终是在这终了哀啼之际闲看当下,是一遭寂寞寥虚,白将锦衣着装。他仰面欲饮酒,却不想指刀划过他脆弱的喉咙。
“咳、咳。”晋植猝然跌躺在方席上捂着并未被破开也无法骤力发声的喉咙,而方才险能刺杀了他的伶人扶着案沿缓缓显明在惴惧的视野里。
好一双了断风情的异瞳。
“江州左髻,齐州晋冠。”曹胡儿俯视着让酒水泼洒在身上的晋植,引以为傲地笑了,“晋散骑总要享尽极乐,忘我于世,又为何忘不了南国?”
晋植难受地咽下唾津,倏而就不可自拔地陷进一片迷离,药和酒把复杂的现实拆解成爱或恨的极端。他干脆睡在席上,目空一切地盯着上头,道:“胡儿,胡儿,差些就杀了我了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