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长安惊变(1 / 1)
长安城门发出“吱呀”缓长的声响被缓缓打开,两匹挂着铃铛的骏马载着两名信使往城外疾驰。一路护送麴智湛入长安的府军头领也是有阅历有眼色的,见此情状心中又是惊诧又是好奇,暗想:京里定是出了大事,这才派遣信使外出通告天下吧。
麴智湛一干人终于被放行入城,他拭去额上的汗水,以好奇的目光打量城里的一切。一眼看不尽的长安,麴智湛终于可以把以往读过的书籍里曾出现的“金碧辉煌”四字找到了参照物,用这个词来形容眼前的长安最是贴切。他也曾到访过许多西域城邦,最富庶的龟兹国用白石修建王宫已是他能想到的最奢华,然而眼前的长安城里却有许多平民百姓的房舍用石材木料砖瓦所建造,要知道这些材料在西域可是只有贵族富商才可以用上。
长安的繁华让麴智湛惊叹不已,单只一个长安城的财货与人口便足以超越整个高昌国,先父光武王究竟为何会觉得突厥人比周国强大而背弃与周国的盟约?麴智湛思绪万千,前来接引麴智湛一家的鸿卢寺官吏打断了他的沉思。鸿卢寺按照惯例将他们暂时安置在寺中的驿馆,官吏一路领着麴智湛等人前往,路过鸿卢寺门外的公布栏时,上面新贴着的一张浆糊尤自未干的皇书引起了麴智湛的注意,他上前阅览皇书上的内容,不由得大吃一惊。
政光十七年春,皇储安国君伙同大将军文钧隽谋逆叛乱,贬为庶人流放巴州。文钧隽谋逆作乱,赐死。
原来,长安刚经历了一场宫变,难怪全城戒严如此。只是西州远离长安,安西都护府收到这个消息已是两个月后的事情。
一个盐场的开办,从选址到开建到运作皆需要再三的思量与周到的人力调配,这个重任毫无悬念地落在了实心的头上。实心瞧见骆丛带回来的账簿上写着裴夫人投了巨额的粮食布帛作盐场股资,心中大是疑惑,正要询问这位裴夫人的身份来历,却看见二十名军卫押着马车将账簿上的物资运来。这些物资当然不可能从关内千里迢迢地运过来,西州也不会有哪家商户可以调动府军亲自押送粮布。再者,从包装到包装上有序统一的标记来看,这些粮布只能是从府军的粮库里运出来的。
想到此,实心已隐隐猜到了裴夫人的身份,也就不再多问。由此看来,都护府里的上官们的确看重骆丛,这个想法犹如小虫子般往实心的心头咬了一口,微微的痒疼。他一边平复思绪一边着手盐场的选址,此时窗外的云层有些厚,要下雨了吗?
此时,高昌城外的井渠里(即坎儿井人声鼎沸汗如雨下,只因近百名岸头府军卫士正带领着当地乡民连同沙门弟子一起合力疏通地下井渠。这条地下井渠从赤石山谷的地下河引流至几十里外的无半县,沿途经过的横截县,始昌县,永昌县都将受到井渠水的滋润灌溉。据说井渠原是车师人引入城里的地下井水,在阙氏主政高昌时被扩建为灌溉农地的井渠,随着朝代的更替,往后的高昌王也断断续续地修建扩充,这发展到今天的规模,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渠道淤泥堆积,井渠的水量越发的不稳定,这才有如今四县的县令一同向西州府请办清理渠道。
许彦临时受命督办井渠的清理。自从交河城设西州府后,曾是麴氏国都的高昌城人去楼空,许彦在萧条冷清的高昌城里盘桓了两日,转而向其余各县紧急征调役夫,算上府军调来的兵卒,百人不到人力远远不足以清理井渠的堵塞。正当许彦一筹莫展之际,突然有一群沙门弟子领着许多佛图户前来加入。许彦略略一想便明白其中的缘故,矢孤介的这个人情算是欠下了。听说矢孤介正在高昌城外的台藏寺里修行,许彦决定亲自前去道谢。
高昌城冷清,高昌城外的麴氏皇家寺院——台藏寺也越发的冷清。高昌历任沙门僧主大多居于高昌台藏寺,唯独矢素志当僧主的时候一直居住在交河城的大佛伽蓝,大约是他在交河出家修行的原故吧。矢孤介一直追随师尊矢素志在大佛伽蓝修行,接任僧主后常在大佛伽蓝与台藏寺中往返处理门中庶务。听说许彦到访,矢孤介连忙放下手中的事务,亲自煎水奉茶,那和煦温柔的浅笑让许彦心中舒畅安定。
“井渠疏通一事,彦在此谢过阿师与沙门众弟子。”许彦只是一个识字的武将,有话直说很少绕弯。
“别驾言重了,疏通井渠乃是帮助民众的善事,沙门弟子自是当仁不让。”
两人相互诉说别离后各自的情况,不觉天色已晚。许彦正要离去,忽然感到脚下轻轻震颤,周遭的楼舍也随之左右晃动。众人脸露惧色,待反应过来时地动已然过去。许彦派人连夜前往各县收集伤亡情况,翟日亲自到城外查看,所幸只有极少数的人命伤亡,这才勉强松了口气。
而此时,高昌城外的台藏寺里,一名僧人脸色匆匆地赶来。
“何事如此慌张?”矢孤介低问,并无一丝焦急或责怪。
“僧主,台藏塔里供奉佛陀的护法尊者像裂开了。”僧人顿了顿,有些犹豫。
“护发法尊者像裂开,修补便好,不用如此慌张。”矢孤介安抚。
“僧主,尊者像不是空心的内里有一具尸骸。”
矢孤介冲忙跟随守塔的沙门直奔塔台。
台藏塔共有三层高的地上塔身,外墙四面凿有佛龛,佛龛里立着形态各异的佛陀雕像,此刻在月色的照耀下蒙上了一层清冷的光辉。台藏塔的四方建有护坛,护坛四端各立着一座护法尊者像。此时,西南端的那座尊者像从顶部开出了巨大的裂缝,裂缝里露出一张沾满了泥灰的尸骸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