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渐行渐远渐无书(1 / 2)
素绢藏旧迹,白绸掩梅芳。
明日便是清寒的笄礼,是小清寒成为大姑娘的日子,娘亲心里很是欣喜,然而在这天夜里却发生了一件清寒此生都不会忘记的事!
那一夜,火光冲天,浓浓黑烟席卷了整个村子,数以千计的兵马从四面八方围剿而来,将村子围得水泄不通,马蹄声、喧哗声惊醒了沉睡中的村民,大伙还不明白发生什么事了,便看见一众兵马在村中游荡,似乎是在寻找什么,最终他们把目标锁定在村子西北角的一户人家,那里住着的正是顾清寒和娘亲。
这群人正是来找她们的,娘亲也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不敢相信,这一天居然会来得这么早,还不待她们做好准备,这群人便把房子围得死死的,绝无逃脱的可能!
顾清寒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么多陌生人,心里的第一反应便是害怕,她躲在娘亲身后,像一只受惊的兔子。她不明白为何这群人会找上门来,这些年来她和娘亲生活在村子里,离家最远也只是到镇上买菜。她们和村里人的关系还不错,没有产生任何过节,村里人知道娘俩的情况,不时还会送些食物过来,特别是冬天的时候,村长还送了两件棉袄,邻居也送了两捆干柴,以助娘俩度过这个寒冬。
既然不是村里人找她们的麻烦,那便是外面的人,可这些年来,她们一直生活在这里,在外面也没得罪什么人,也没与任何人有过矛盾。顾清寒想来想去,还是想不明白,为何这群人要找她们的麻烦,她们究竟做错了什么,得罪了什么样的人,才会有如此横祸!
娘亲看见这么多人,倒是很坦然。她转过身将顾清寒抱进怀里,轻轻拍清寒的后背,嘴上还不忘说些安慰的话。她能感觉到清寒内心的害怕和畏惧,也明白清寒心里在想什么。这件事本与清寒无关,她只是一个孩子,不该被卷进这件事中,奈何她的身世注定她有此一劫,若是能成功渡劫,那她前途无限,若是过不了这关,那她便会葬身于此,这是娘亲差人为她算的一卦,也是她命中注定有此一劫!
娘亲自从嫁给爹爹后,便很少用剑,但那天夜里,娘亲使出了她的佩剑——寒梅。她知道单凭自己的力量是斗不过这么多人的,但为了自己的女儿,她必须殊死一搏!
那一夜,我看见世上最强的剑客拔出了自己心爱的佩剑,却也最后一次拔剑。娘亲跟这群人厮杀,奈何双方实力悬殊,敌多我寡,没过几个回合娘亲便败下阵来,但她没有放弃,她还在负隅顽抗,她还在为了自己的女儿燃烧生命的最后一缕光芒。武器掉在地上,尸体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地面,厮杀声回荡在清寒的耳边,她心里很害怕,看见娘亲与那么多人厮杀,她很想从上去与娘亲并肩作战,但由于内心的胆怯,她始终没有迈出这一步……
娘亲渐渐处于下风,锋利的兵戈划破她的衣裳,身上的血痕清晰可见,清寒再也抑制不住眼眶里的泪水,她嘶吼着,却无人在乎,她恳求那些人放过娘亲,也无人在乎,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人在娘亲的身上划过一刀又一刀,刺过一剑又一剑,即便伤成这个样子,娘亲也从未放下手中剑,她要为自己的女儿一战!
负隅顽抗,莫非蚍蜉撼树,仅凭娘亲一个人,不可能是这么多人的对手。娘亲使出最后一剑,击退了一众人马,却也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再也提不起剑,双腿一软,便跪倒在地。她不甘心,努力支撑着这副破败之躯,想要站起来再与这群人殊死一战,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她终是没能护送清寒离开这里……清寒哪顾得上别的,两步作一步,跑到娘亲身边,双膝跪地,紧紧抱住娘亲,撕心裂肺的吼声在村庄徘徊,不难听出她心里的无助和怨恨。为何这么多人要对她们下手?为何村里人不肯出来帮她们?为何好人要受尽折磨而坏人却背地里看着好人惨死?
此刻,她终于明白了娘亲的话。
美,只不过是一瞬间的感觉,只有真实才是永恒的,而真实绝不会美!现实本就如此残酷,只是她习惯了娘亲怀抱里的温暖,习惯了山村里的宁静,而当现实摆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只能被迫接受现实,看着自己唯一的亲人惨死在眼前却无动于衷,她恨这群人,也恨自己为何不敢迈出那一步!她屈服于内心的胆怯,到头来什么也做不了。
都伤成这样了,娘亲还是拼了命挡在清寒身前,甚至不惜放下身份,向这群人低头,“我可任由你们处置,但请放过我的女儿!她是无辜的,她不该被卷入这件事,我们的恩怨止于此,不要牵连下一代!”
这群人可不是讲理的人,他们都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雇主的命令是杀掉所有人,而不只限于她一个人,顾清寒他们自然也不会放过。眼看谈判无果,她彻底绝望了,不是觉得自己活下去的希望渺茫,而是她的女儿什么也没做,便要承受这无妄之祸,她觉得是自己连累了女儿。她抱着清寒,身上有无数道伤口,疼痛感不断冲击她的神经,但她还是挤出一抹微笑,指尖划过清寒的发梢,为她整理仪容,即便是死,也要死得有体面,而不是作为一只待宰的羔羊,任由人屠戮。
“清寒,娘亲对不起你!若非是娘亲的过错,你也不会……”说至此处,她哽咽了,她不知如何跟清寒解释,而今说的再多也没有用了,不如带着最后一点美好离去,而非将那些过往之事通通说一遍,迫使她承受她本不该承受的,“过去的便让它过去吧!清寒,娘的女儿,心里不要带着仇恨,不要怨恨任何人,有些事本就是注定的,或许我们命尽于此,多想一点美好的事,不要哭泣,你不是想见你爹吗?娘这就带你去见你爹……”她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降临。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动手之际,一个声音忽然响起:“死生,命也;其有夜旦之常,天也。人之有所不得与,皆物之情也。彼特以天为父,而身犹爱之,而况其卓乎!人特以有君为愈乎己,而身犹死之,而况其真乎!”他背着手,慢慢先这边走来。
瞧他的衣着打扮,像是一位道士,不过缺少了道士应有那种风骨;说是一位江湖侠客,却看不出他的功力有何等深厚,脸上也看不出有何等沧桑;说是一位儒生,倒有几分贴合他的气质,但他腰间的那支竹笛,实在与他这身打扮大相径庭。
“冤冤相报何时了,得饶人处且饶人。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与其誉尧而非桀也,不如两忘而化其道。”
他们听不懂此人嘴里在说什么,勉强只能听懂前一句话,但后半句他们完全弄不明白。当然这些还不是最重要的,因为他们还不知道此人是从哪里来的,面对他们这么多人,居然不觉得害怕,实属出乎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