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中（1 / 3）

清霜在皇太后身边将近二十六年，一年又一年，日月如水地流逝，从满头情丝到如今发根染上了白霜，她看了再看，忧心忡忡道，“皇太后，您又多了一根白头发。”

那时候皇太后还是太子妃，宫中流传着许多流言蜚语，只能用‘污秽不堪下流无耻’去形容那些宫人们私下的谣言，更有说太子妃的一番美丽风姿，迷住的并不是喜爱男色的太子，而是太子的父皇，当今天子，皇帝对她神魂颠倒，一见钟情，给她的赏赐冠绝后宫，之所以不直接纳入后宫还是顾着了太子和赵家的脸面。那些地位低下的侍女宫监肆无忌惮地散播着这些恶毒无比的故事，而她知道太子妃从来就不是这种人。

她很气，气得去找那些人算账，结果自然不如人意。那些人都咬定了不认账，皇后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但那些谣言却成了太子妃的污点。

后来太子妃生下了孩子，可那孩子不幸夭折了，宫人们却说差不多时间出生的昭王生母并非什么最低等的奴婢，其实就是太子妃，太子沉溺男色所以对女子不能人道，太子妃怀的是皇帝的龙种，因为那孩子出生的时候天降祥云，所以皇帝异常喜欢，所以就强留在身边，从此多了一个儿子，少了一个孙子，康贵妃甚至指桑骂槐，骂太子妃不知廉耻，狐媚惑主，玷污妇德，骂出身赵家的皇后管教自己的侄女不严，不配为后，康贵妃如此胆大包天惹怒了皇帝，下旨将其玉牒除名，一杯毒酒赐死了她。有说其实康贵妃对后位的觊觎，所以才故意兴风作浪，制造谣言，只因为她也生了一个儿子容王，她想儿子当太子就铤而走险，她从来不甘心止步于贵妃这个名衔，她素来不服气皇后，因为皇后其实是以先皇后妹妹的身份进宫，事实上她长得平凡，要样子没样子要才情没才情，一直在后宫无宠，不过就因为姓赵，是赵家的女儿，所以就当了皇后。高宗之所以选择赵家女儿，源自“赵妃子得天下”的谶语，异常迷信谶语天机的高宗先娶了赵家长女，果然争夺帝位中脱颖而出，长女早死却生下了一对子女，长公主与太子，为了照顾这对孩子，他不仅仅立了赵氏此女，还把赵皇后长兄的一对兄妹指婚给了自己这对孩儿。因为谶语，萧赵联姻了两代，赵瑾也进了宫，虽然清霜知道她曾经努力抗争过，却依旧抵不过皇家的权力。

而且进了宫之后，日子也不过好过，直到生下一个死胎。常理而言，死胎并不吉利，不过皇帝似乎不介意，大肆封赏了太子妃，还处死了康贵妃。

无论如何，对当时还是太子妃的赵瑾而言，皇帝用了异常严厉的手段平复了谣言，从此谁都不敢再提起这件事，对她就是一个好的开始

清霜曾以为那些谣言必定全部出自康贵妃的手笔，后来才知道不仅仅康贵妃，还有高宗皇帝那后宫诸多妃子，其实都和康贵妃一个样，只是康贵妃做的坏事最多，所以被杀一儆百。

从前有康贵妃那种人，如今也有，这种人从来不缺少，如今她们来了长春宫养老了，那后宫之中依旧有许多关于皇太后不堪入目的流言。

皇太后性淫夜夜与和尚寻欢作乐，高太师与皇太后有染，皇太后与兄长赵肃私通……越传越离谱，以至于只要是个男人不是皇太后的入幕之宾，就是她的私生子。

或许因为这些流言，所以皇帝才对自己的母后如此，其实他或许不知道，那些流言的存在，很大可能因为他的纵容。

后宫许多侍女太监，在宫里面呆久了，早就不把自己当有血有肉的人，很多时候他们更像是行尸走肉的道具，主人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他们后台不倒，他们自然不会被清算。

皇帝表面对皇太后孝顺，实际上却听信了那些谣言，两母子生了心结，所以如今就对立起来。若皇帝确实是把皇太后当对手，那皇帝未免也自恃过高了。

别说如今的皇太后，就是当年不是皇太后的太子妃，如今的皇帝也不是她的对手。

她记得皇太后特意绣了一个香袋送给自己，上面是一只振翅欲飞的雄鹰，栩栩如生，暗合了她的心意。她从不想进宫，因为父亲获罪被迫进了宫太子妃不想进宫，竟因为姓赵也照样被迫进宫，她们都被关进了这里不见天日的宫墙内，只能看着千篇一律的花草树木，绿了又黄，黄了又枯，枯了又秃，秃了又发了新芽，一年四季春夏秋冬，岁岁年年无不同，她本以为她会认命，不过如今想来，她能绣了一只雄鹰送给自己，本来就是与自己又大不相同，当然，连最不擅长的女红都比她这个宫女好实在太多，所以没什么事能难得的了她。

“多了一根就多了一根，人老了，自然就有白头发，世间万物皆遵循此种道理，人力是不可能违抗天意的。”皇太后果然不在意，“朕信佛，就是信了顺应天意，万事万物讲究缘分，不要逆天而为，方心安理得。”

“您每次生气，白头发就多一根，还是别气了。”清霜道，“赵太傅也好，皇帝陛下也好，他们都没有为您着想，尽惹您生气。”

“朕生气了吗？”皇太后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