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1）

“全体队伍，立正，敬礼！”

军官所在的地方，卫兵铿锵的声音响起。

军官踏着坚定的步伐，从那一排排黄布处快步走来，神情肃穆，我能看到他握紧的拳头，悲愤、沮丧的表情从他脸上迅速退去，仿佛瞬间换上了坚毅的面具。看着军官严肃的眼神，刚刚欢快站起身的我不由紧张地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艾琳走入医院的大门。

军官走到士兵前方不远处站定，脱去手套，用标准的姿势向着所有人敬礼，眼神依然犀利，原本疲惫而松散的战士们仿佛被眼神警示一般，纷纷把身躯站的挺直。

“很好，先生们，我们到达这里，已经看到胜利的曙光了，我们应该承认遭到了一点损失，我们有些勇敢的同伴们倒在了胜利前的黎明，可我们都知道胜利永远都不是免费的，我想你们已经做好了准备，对各位的英勇付出所有能享受到胜利的果实的人们都将对你们感到由衷的感谢，接下来，我们要让前面的敌人在我们的脚底下颤抖。”

“他还不如直接给我们多发几个勋章或者美女来得实在呢，再或者来点酒也好呀，当官的怎么就只会说这些没用的东西你说是吧小维克”伊万把头靠了过来，在我耳边用不耐烦的语气说到，他怎么老是在我身边转悠呢？

“我想你们中间还不太认识我，我是这次战斗的总指挥，我的名字是佐菲，你们可以叫我佐菲上校，或者直接叫我上校”同一时间，军官从站着的士兵面前一个个走过，声音沉稳，洪亮，激昂。只是同样的声音响起在我的耳边却让我感到深深的疲惫和无奈，而且一切是那么熟悉。可能是这残酷且无休止战争让作为长官的他已经身心疲惫了吧。

“我知道，你们可能觉得我说的都是些官面话，还不如给你们发点勋章或者美女来得实在”

慢慢地，军官走到了我的面前，伊万特意夹着我的手臂，从外人看来，脖子上和脚上的伤口和鲜血，混合着我茫然和惊恐未定的眼神，凄惨的形象很难让人不心生怜悯。

军官用坚毅的眼神从上到下把我扫了一遍，伸出手来在我的肩膀拍了拍，接着缓缓的又走开了，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感觉到，他等下应该会说：“但是，先生们，我们要把眼光放的更长远些，我们应该知道我们所追求的远远不是其他凡夫俗子所能理解的······”

果然，接下来的话仿佛是我说出来的一样，连语气和神态，甚至连佐菲上校的动作，都跟我想象的一样。

“想想吧先生们，正是我们的英勇战斗，才让勇敢和自由提现它应该有的意义”我轻声地低吟着，伊万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很明显他应该没怎么认真听我说出来的话，但是接下来上校的话印证了我说的都是正确的。

“先生们，为了更好地让大家恢复，我把应该在后方待命的医院的医生和护士们带过来了······”我依然在上校发表更多的激昂演讲前，用听起来机械的语言，提前把他将要说出的话说了出来，直接的效果就是伊万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把我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直接的结果就是我差点因为缺少他的搀扶摔在地上。

我突然意识到这样提前把上校将要说的话提前说出来真的会让人感到不寒而栗，仿佛我是能预计未来的神明，我不得不硬着头皮向伊万解释到：“当官的说话不就那样吗，你看艾琳他们都已经过来了，能把他们从后方调到这该死的地方来，难道不就是上校表现出来的唯一可以让我们继续卖命的把戏？所以亲爱的长官，现在你可以不要用你看外星人一样的眼光看着我了吗？”不知道是不是慢慢缓过来的原因，我居然在这时候跟伊万开起了玩笑。

伊万长官听我说完，把烟丢到地上狠狠地踩灭，什么都没说，仅仅向我竖了下大拇指。

名叫佐菲的上校还在用话语鼓舞着面前的这些好不容易从战场九死一生回来的年轻人，他慢慢地在这些人中间走着，直到走到那让我无名愤怒的英俊男子面前，他停了下来，用赞赏的眼光看着他，拍了拍他的手臂，说道：“我知道你，你是亚历山大是吧，第9队的代理队长，就是你们小队首先发起的冲锋，很不错！”

“谢长官赞赏！”那名叫亚历山大的男子向着眼前的军官敬了个标准的军礼，用平淡的语气回应着，这样的高傲让我再度升起了对他的无名恨意。

跟所有军官一样，所谓的视察和探望永远都是短暂的表演和流程化的形式，在发表完慷慨激昂的演说，顺便向受伤的几个士兵作了简单慰问后，佐菲上校坐上了它来时的汽车，甚至没留下哪怕一枚奖章，就用烟尘滚滚的车尾向我们作了正式的道别。

看着汽车远去的背影，站着的人又默默地坐了下去，仿佛一切没发生过一样。我把手搭在伊万长官的肩膀上，用下巴指了指前面正在搭建的野战医院，尽量用平静的语气掩盖自己兴奋内心：“伊万长官，你看我现在真的很需要休养，我的血应该已经把衣服都浸透了，我甚至都感觉它们已经慢慢凝固了，我想你不会愿意想看着我真的倒在这里的是吧”很奇怪，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用这样的语气说出这样一番话，仿佛刚才的各种恐怖的画面仅仅只是一场电影，可我手上干结的血迹又代表着什么？

此刻的我躺在并不舒适的病床上，双手随意枕在身后，疲惫地抬头看着天花板上微微晃动的灯泡，那浅黄色刺眼的光亮，像极了炮弹爆炸的火光，火光里像是有一双蓝色的眼睛在默默地注师着自己，灯泡晃啊晃啊，晃出了约列夫的背影，他的头向我转过来，但灯光映出的，明明就是安德烈那带着期待眼光的惨白脸庞，突然，列夫，不，应该是安德烈的身体从中间炸开了，红色的血雾掺杂着黄色的火光，把他的躯体从中间向四面八方炸开，仅剩下半颗剩下眼睛和下颌的恐怖头颅，它盯着我，深深地眼光里透出阴冷、怨毒的眼光，但我分明在眼神的深处，看到了深深的疲惫和绝望。

我的身体仿佛已经脱离了我的控制，它在缓缓的向这那半颗头颅走去，无视我绝望的呐喊，我已经分不清究竟是我在走还是它在向我靠近。缓缓的，头颅慢慢长出了血肉，把空缺的部分填满，佐菲上校坚毅的脸庞慢慢取代了那阴冷的恐怖，仿佛检视一样，他的眼睛缓缓地从我身上扫过。接着，他的口动了，在说着什么，他说得越来越快，越来越激动，突然，他直直地向我冲了过来，仅仅一颗头颅······

我整个人从床上猛地惊醒，激烈的动作甚至身体都弹了起来，落下的时候弄出的响声把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我的头上都是汗水，紧张的情绪让自己的双手紧紧握着，关节泛白，沉重的呼吸，胸口激烈的起伏，这一切都那么的真实，我甚至都感觉不到因为剧烈的动作把左腿伤口重新撕裂所造成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