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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秋季的风特别长,帝国一直在熠熠的阳光下动荡,像是半首等待续句的诗。
皇后的母亲病重了,贾南风出宫住在娘家贾府侍疾了十多日,太子司马遹也时常来探望,恪尽礼数。
贾南风的母亲名叫郭槐,字媛韶,魏晋权臣贾充的妻子,曹魏名将郭淮的侄女。
由于贾南风只生育了四位公主,没有生出儿子,郭槐也深知将太子视为己出的重要性,因此对司马遹颇为照顾,也曾责备恃贵而骄欺侮太子的贾谧。
郭槐已是弥留之际,她握着皇后贾南风的手,慈祥的脸上写满忧虑,“女儿呀,务必要全心全意善待司马遹,太子是咱们贾家的希望。千万不要再让你妹妹妹夫一家入宫,她们二人只会出馊主意坏你的大事。”
贾后离家回宫,族兄贾模停车在路边送行,朝着车尾扬尘叩拜。贾南风从窗帘缝隙斜视兄长,她心里嘀咕,“思范大哥,有志尚,颇览载籍,而沈深有智算,确然难夺。只可惜忠于司马氏,不为我贾家所用。一定是他又在母亲身边说我坏话,太子是不能再留着了!”
夕阳已隐没于青山后,暮色苍茫幽暗,不见半盏灯光。贾南风命太医令程据带毒药,矫诏命黄门孙虑前去毒杀司马遹,但司马遹不肯服食,孙虑挚起药杵,猛击太子脑袋,血溅罗帐。
又杀司马遹生母谢玖,长子司马虨及其生母蒋俊。谋害太子所用之铜药杵,包浆厚重,可见铜质经反复冶炼,精良似黄金熠熠生辉。这治病救人的药杵尝尽人间百草味,也做黄泉刀口嗜血之恶。
药杵送到赵王手里,太子之血迹斑斑。血脉相连,这都是高祖司马懿的血缘,父亲曾说政治是残酷的,为了帝国存续,司马伦也不得不心狠手辣,他高高举起凶器:
“贾南风杀害太子,迫害楚王,汝南王,证据确凿,我司马家族已到危急存亡时刻,再不拼死反抗,恐被贾氏斩尽杀绝,陛下下旨,收捕贾后。你们都应听从命令,赐爵为关中侯。不听命的,诛灭三族。”他把诏书抛到空中,喊道:“奉诏,讨贼!”
在过去的十来年,爷爷辈儿的司马肜司马伦跪舔贾后,贾南风也以为这两位爷爷是自己的心腹棋子。
但她忘记了,人家的父亲是司马懿,隐忍狠辣是写在司马家家族基因里的,司马家的发家史就是一本巧取豪夺的百科全书,各种算计和阴谋简直就是信手拈来。
司马遹被杀,成为了汇聚司马家族政变的一个信号,所有的司马子孙后代们开始行动起来。
赵王司马伦假拟诏书,令三部司马百人入宫废后。翊军校尉、齐王司马冏与司马伦共同进入宫中。华林命令骆休为内应,将司马冏带到惠帝的住处,逼着皇帝走出御东堂,同时召入贾谧。
贾谧来到御东堂,迈进门里,却不见晋惠帝,里面已经全是手执利刃的士兵,杀气腾腾盯着他,他内心虚瘫,腿也不听使唤,本能地连忙呼救,扯着脖子喊:
“皇后救命,姑姑,救我”!
他边喊边跑,才跑出几步,感觉脖子后面倏的一声疼快的凉意,贾谧看见自己的身体先是站立,后向一旁倾倒,奇怪的是,竟看不见头颅。
原是铠甲武士使用马超的剑术-出手法,将他一刀斩。不见出剑,只见收剑。剑光明处,鲜血溅飞。
贾谧脑袋从脖子上跌落下来,颈部喷出的血液湿润了空气的温热,头颅坠地的撞击感,让他嘴唇抽动着,像是要说什么,他的眼皮也开始颤动,脸部表现出惊讶的神色。作为盛装了文学和欲望容器的大脑,真的是非常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