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黑夜中的塔兰薇(1 / 4)
“埃蒙!佩特!谢天谢地!”特里亚冲他们跑过来,他的罩袍上染着深色的鲜血。
“你怎么样?”埃蒙抓着他胳膊,“其他人呢?”
“我没事,”特里亚摆摆手,“这是敌人的血,其他人都没事。”
集结的号角声响起,四散的士兵们重新集结起来。各个小队的队长们站在高处叫喊着自己的部下。四处都是死人、死马和丢失的武器。埃蒙听见了溢满恐惧和痛苦的惨叫声。医师们正在战场上奔走,但他们数量太少。特里亚领着他们朝东走,佩特战栗着,还没有从之前的恐惧中缓过来。达里纳沉默地走在后面,埃蒙关切地看向他时,他轻轻点了点头。
小队其他成员都呆在一座小山丘上的橡树下,山上聚集了上百名士兵,金色圣环旗迎风飘扬。野草和薄霜被踩碎,血渗进土壤里。这里似乎是修道院部队坚守的一个要点,而埃蒙和两名同伴则在之前的冲锋中被冲散了。
诺恩朝他们招了招手,他的黑发上凝结着血块,流出的鲜血一直染到眉毛。伊维尔和邓肯坐在他旁边,此时也站了起来。巴斯兰则跌跌撞撞地朝埃蒙跑过来,狠狠地撞向他,将他肺里的空气通通挤了出去。
“我真以为你们出事了。”巴斯兰边说边抹眼泪,他长着粗毛的大手上也沾着鲜血,使他此刻的动作显得很滑稽。但埃蒙自己看着他,视线也模糊了。
“巴斯兰提议我们分出一队人去找你们。”特里亚说道。
“哦,你这蠢胖子。”佩特走上前给了他一个拥抱。
“你还好吗?”埃蒙走上山去,和诺恩握了握胳膊。
“没事,”男孩笑了笑,“还没乔里下手重。”
他们坐在树下休息,此刻吹来的是徐缓的南风,令橡叶从树梢缓缓飘落。黄昏已至,夕阳映红了新兵们的罩袍和脸庞。田野也笼罩其中,远远望去仿佛浸透了鲜血。埃蒙静静地看着落日。他先前没有来得及感到恐惧,此刻却后怕地想到了死亡。应着运气和达里纳的帮助,他不是那些死者中的一个。他想到了母亲,以及受她之托的法座会不会因为担心他而把他调走。尽管害怕,他依然希望不会,他的朋友们都在这里,他不能独自置身事外。如果没有他,佩特可能在今天送命。同样的,如果没有达里纳,他也可能会送命。几个月前,他还不认识身边的同伴们,现在他们却成为他最重要的人。
在美丽的夕阳里,他想起了雅宾娜离开诺尔亚宁的故事,还有告诉他那个故事的人。如果死了,也就再也见不到她了。虽然他觉得活着也不太可能有机会去米娜兰港一趟,但他心里总是留着一丝希望,就像一颗埋在厚厚积雪下的花种,无望地等待春日。
开拔的命令很快下达,他们抛弃了死者继续向北。埃蒙无法想象如果那些人里有他的同伴会是什么样。他抛掉这个念头,专心跟着特里亚前进。
塔兰薇庄园建于一望无际的褐色原野之上,被两层石墙包围着,后方有一片湖。夜幕之下,无法看清庄园的全貌,只能看见石墙和塔楼里的火把和旁边被照亮的人影。
庄园里的号角一声接着一声,宣告友军赶到。埃蒙跟着队伍一起从大门进入。这里经历过战斗,周围的野地里散落着土匪的尸体,塔楼上插着飞上来的箭矢,女墙上留着斑斑血迹,在月光之下呈现出紫色。这里的守军很少,或者说活下来的很少。特里亚的小队被分配到临湖的那一面墙上,这里布满了激战留下的痕迹,百尺石墙只剩下四人防守。“其他人都死了。”守卫的队长说。
这里的石墙陷进湖畔湿软的土壤,显得很矮。埃蒙朝墙外望去,湖面平静,在月光之下如同一面破碎的银镜,上面漂浮着几艘废弃的小船,随着湖水轻轻摇晃。湖四周环绕着水葱和芦苇,高得足以遮蔽弯腰的人。湖边的一些小高地几乎和墙一样高,也长满了植物。湖对岸是一片黑暗,只能看见一些模糊的影子,不知是人还是植物。
修道院的援军站满了石墙,包括负责肉搏的剑士和负责远射的十字弓手,特里亚抱怨着想要长弓手,但队伍里没有那些人。
庄园内的守军向他们分享经验,借着月光给他们指了几个土匪偏好的进攻方向。
“骚扰很早就开始了,先是烧农田,然后是杀人。”一名叫巴伦的守卫说,“真正的猛攻是昨天,从白天,到黑夜,再到今天下午。直到你们来了才罢手。”
他们让原先的守卫们都安心睡觉,增援部队则负责守夜。埃蒙抽到了第二班,他和同伴们们靠在城墙下的草垫上。他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狼嚎,我听见了。”巴斯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