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整顿后宫(1 / 2)
凤驾回銮,这一路倒是慢慢行来,走走停停,并无差错。只是原定的八月初回城,依着这个速度,恐怕要拖上半个月了。
正值晌午,仪仗找了阴凉处休整,帐篷就搭在池塘旁,本想着凭着水能降些温,然而也并不管用。帐内,紫陌额头渗出滴滴汗珠,手中却依旧在给皇后打扇,仪瑾直接拿过了宫女手中的竹扇,自己摇了起来,仪琏也有些承受不住,只用帕子微微拭了拭。雪然站起来,走到帐边,撩开一角,守卫着甲已然汗如雨下,却仍然一动不动。知了声嘈杂的让人心烦,雪然看了看外面的日头,随即又坐了回去:“路上不方便,冰鉴和风轮都不曾带。”仪琏看了看仪瑾,又看向雪然:“往年暑天也不曾这般炎热啊?”仪瑾加快了摇扇的速度:“往年盛暑之时,咱们不是在避暑园,就是在宫里,宫里又有水帘亭,冰鉴里又冰着瓜果,哪里有这样热。”
典朝四季分明,每年七月都是盛暑天气,为了避暑,在皇城以南择了一处四面环山,三面通渠的低势处建了一所避暑园。夏风多以偏南风为主,入园之处正对东南方向,好不清凉。自然避暑园也不是年年都去,若不去避暑园,高门大户里也都建有水帘亭,宫中尤甚,夏季过去之后,也可作寻常亭台使用。水帘亭,外表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在顶上做了蓄水,炎热之时将水放下来便成了水帘,冷水流动,亭内便没了外面的暑气。
绿袖端了茶托进帐:“娘娘,茶凉好了。”雪然捧过一碗茶,仪琏和仪瑾也接过茶。雪然喝了一口,对绿袖吩咐吩咐道:“你们也辛苦,吩咐一下,煮些绿豆汤,凉好了给众人分发了吧,尤其是外面轮值的侍卫,等下稍微凉快些又要赶路,他们也没得休息。”绿袖道是后便下去了,皇后转头对紫陌说:“你去看看绿袖需不需要什么帮衬,等下也去休息吧,不必过来伺候了。”紫陌放下扇子便出了帐。仪琏也让侍女们出去了,帐中只剩下三人。
不多时,帷帐后出来一人,正是浩存。仪瑾见他出来,不禁笑道:“浩存大人真是武艺高强,神出鬼没啊。”浩存拱手:“长公主说笑了。”仪瑾笑了笑并未再说其他,还是仪琏开口:“想来是西州的事?”浩存回了个:“是。”随后转向皇后回话:“娘娘离开西州没多久,齐可富便赶到,在齐可诚那住了些日子,三日前离开,不过齐可富快马离开没多久,便有一辆马车也随着进京。”皇后轻笑:“哦?”浩存答:“陈小蕾在马车中,随行护送的人中还有齐可富身旁的随侍小厮。”皇后看了眼浩存:“知道了。既然事情已经了了,不如你先回京都跟皇上交差吧。”浩存顿了顿,沉思片刻还是低下头:“属下还是护送娘娘回宫。”雪然也无意与他纠缠:“既如此,便随你吧。”
几人正说这话,一回头浩存却已不见。仪琏最先注意到:“他走得倒是快。”仪瑾闻言:“这般武学造诣,不知道我能不能也如此。”仪瑾虽自幼有名师指导,但因其为皇家公主,那些师傅也并未真狠下心来历练,只教了些剑法拳脚以作防身之用,故而仪瑾武艺虽也算不错,然则似这般内力轻功,却并未习得多少。仪琏看着她调笑:“人家是正经习武的,你跟他比?”仪瑾忿忿不平的哼了哼,仪琏并未管她,转而对雪然道:“他的武学造诣的确不凡,这样的天竟一滴汗都没有,似乎还透着寒气。”仪瑾也搭话:“何止呢,他那张脸一直都冷冰冰的,没有表情,看着他不发寒才怪。”雪然望了望刚刚浩存站过的地方,轻声道:“似他这般,若是不疏离冷厉,在乾定山的试炼中能活的下来吗?”仪琏和仪瑾面面相觑,并未说话,三人都知道乾定山出来的,没人的手上是干净的,只是你死我活没得选罢了。
太阳略微暗淡时,凤驾便起驾,总算是没有误了中秋,赶在佳节前五日回了皇宫。皇上带了后宫诸人亲自迎接,就像半年前前送皇后离去时一样,只是宫中情形却不似当时。“皇后回来了,此行一路辛苦。”皇上看上去并未有什么不同,仍旧笑得温柔。兰妃看上去却有些许憔悴,虽带着笑,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硬挤出来的笑容。皇后看了眼众人后站到皇上身边:“为太后和皇上祈福,臣妾不累。”
晚间,暑热渐消,来仪殿院中金桂飘香,皇后着常服坐在亭中,红萝在一旁侍候:“娘娘,还不休息吗?”皇后抬眼望了望,一轮弯月挂在空中,繁星点点,似乎比月亮还要光辉明亮:“如此夜色,岂可辜负,去斟壶茶来,拿两个杯盏来。”红萝心下疑虑,还是照做去斟茶了。
“兴致这么好?”一道男声响起,沐宗玺不知何时站到了尉迟倾背后,尉迟倾也没回头:“夜色甚美。”沐宗玺抬头望去,华星秋月,确实好看,踱步到一旁坐下,只见摆了一壶茶和一些茶点,沐宗玺笑了笑,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知道我会来。”尉迟倾转过身来,狡黠一笑:“猜对了,不是吗。”
沐宗玺笑着摇摇头:“既回来了,有些人该打压的便出个手,宫外景色可还好吗?”尉迟倾端起茶盏:“宫外美人如画,如今也入了京都,倒是比预想的要快很多。至于宫中的美人,听说也是层出不穷。”说着,拿眼睛瞟向沐宗玺,带有些许看热闹的意味。沐宗玺脸色一紧:“不是为了给你找理由吗,已经乱的不成样子了,连母后私下里都与我说过多次了。前朝怕也是以为我沉沦美色。”皇后笑出声来:“只是几个宸妃,那些大臣还不会放在眼里,皇上还是明君呢。”两人品着茶,偶尔谈论下夜色,“今夜这星星似乎比月亮还要明亮,星月争辉,甚是好看。”沐宗玺闻言抬头,轻笑了下:“十五就快到了,团圆夜时,星星再亮,也盖不住皓月当空。”
众人请安,皇后端坐中位:“本宫出宫数月,兰妃和柔妃辛苦了。”看着几个新晋的宸妃,皇后抬了抬手,便有宫人捧着各种物件走了出来。“本宫此去相国寺,带了些福寿被,给各位妹妹盖正好。”宫人将东西分了下去,皇后继而开口:“三位妹妹晋位宸妃时,本宫尚未回来,晋位礼也一直没办,如今本宫回宫,按说应当给妹妹们办一办,只是如今边关多事,银钱短缺,又临近中秋,诸事繁忙,皇上不愿铺张,晋位礼就暂且免了吧。”三位宸妃只得行礼道是。皇上转头向方婕妤道:“你伺候皇上也有些日子了,皇上有意给你晋一晋位份,只是事多,如今先拟定了封号‘宜’,你向来安静守礼,自是宜室宜家,待中秋后再行晋位礼。”方婕妤本应三个新晋宸妃之事略有不快,却又因家室甚微,不敢表现,如今皇后说要给自己晋位,也算是有意抬举,忙起身谢恩。皇后留了兰妃和柔妃,说是有事相问,其他人便各自退下。
出了来仪殿,众人心思各异。陈才人与何史女素来交好,一同行至御花园,何史女见四下无人,开口道:“姐姐,皇后娘娘的话,你怎么看。”陈才人环顾四周:“我朝宫嫔晋位,御妻及以上都是要入皇室宗谱的,如今襄宸妃她们不曾行晋位礼,名不正言不顺,虽说皇后给出了理由,可是却又给方婕妤赐了封号,还直说节后晋封,这便是告诫她们不要过于张扬。”陈艺云也是陈氏世族之女,只是她家这一支从曾祖父一代便开始没落。如今入宫,陈艺云只是想着在宫中有一席之地,也好让家中父母兄弟过得稍微好些,皇上总归顾及世族颜面,一进宫便给了她才人的位份,进宫前便已知晓宫中皇后和三妃皆是仪态不凡,又家世显赫,故而也不曾想过争宠,只想着在宫中只要安稳识礼,总不会被薄待。然而入宫后,见到余芙儿虽出身低微,却十分得宠,后又有李绮罗新秀崛起,本来陈艺云也只是冷眼旁观,可后来见欧阳家嫡女欧阳洛为争宠竟在夜半起舞,勾引皇上,如此作为,实为世家所不耻,可皇上竟然也对她颇为爱怜。陈艺云守着世家嫡女的尊严,不愿与她们一般相争,可心内却难以释怀,如今皇后这般,陈艺云心下不免觉得自己的坚守是正确的,封了宸妃又如何,终究难以服众。
不远处顺嫔和方婕妤朝这边看过来,顺嫔先开口:“陈才人和何史女兴致倒是很好,说说笑笑的,不知在聊些什么。”方婕妤低头一笑:“秋来风景如画,两个妹妹想来也是被美景所触吧。”顺嫔俯身摘下一朵曼陀罗:“婕妤妹妹人逢喜事,自然看什么都很好。”转过身看向方婕妤接着说道:“不知妹妹会晋什么位份,若是嫔位,你我姐妹二人也算平起平坐了。”方婕妤曲了曲身子:“姐姐何故打趣我,姐姐是贵太妃的亲侄女,又比我先入太子府,我哪里能与姐姐平起平坐。”
当初尉迟倾嫁于太子为妻,不多时便有了身孕,初次有孕,尉迟倾百般不适,孩子并未留住,小产后一直调理身子。齐乐颜又迟迟不曾有孕,故而先帝将范佳伊赐予太子,方琪自幼便通过选秀留任在宫中为女官,当时本在司制房当掌事,后来被调去御前伺候,先皇见她容貌清秀,为人又温柔知礼,便也赐给了太子。不多时,尉迟倾再度有孕,方琪也有了好消息,宫中皆欢喜非常,只是上天不佑,方琪不慎落水,腹中的孩子没保住,当时方琪刚是在给尉迟倾请安回房的路上出的事,侍婢来报时,尉迟倾受到了惊吓,随即昏厥,医官说尉迟倾此次受惊,加之前次小产并未完全恢复,五个月的身孕也没了。此后,沐宗玺再未纳新人进府,直至如今,也无子嗣。
方琪的父亲只是南阳知府,况且她也不算得宠,皇上登基后将她封为婕妤也是为她失子作为补偿。如今皇后说要晋她的位份,于方婕妤来说却是一件意料之外的喜事,至少自己离想做的事又近了一步。顺嫔见她失神,叹了口气:“我还要去看贵太妃,先走了,妹妹随意。”顺嫔带着陪嫁侍女惟西朝贵太妃处走去。惟西扶着顺嫔,开口道:“娘娘,方婕妤晋位后怕是与娘娘要平起平坐,娘娘不生气吗?”顺嫔并未看她:“她是个可怜人,孩子不明不白的没了,如今晋封想来是皇上给她的补偿罢了。”方琪看着园中繁花盛开,内心却充满仇恨:齐乐颜,你真是好本事,一箭双雕,害我没了孩子,又除去了皇后的孩子。当年齐乐颜将在齐府中用的那一套用在了太子府中,自以为天衣无缝,殊不知一件事情只要做了就一定会留下些蛛丝马迹,方琪虽家世一般,然而却自小在宫中为女官,老宫女们时常说起宫中争斗,便是听也听懂了不少。孩子没了后,方琪便一点点寻找,终于找出端倪,撕开口子,才发现,齐乐颜早就给自己下了药,落水也是因为药力发作,甚至于皇后之前的那个孩子,恐怕也是齐乐颜所为。可齐乐颜家世日盛,方琪也没有实际证据,故而隐忍至今,如今要晋封,也算是离仇人更近了一步。
来仪殿中安静得很,皇后不曾开口,兰妃和柔妃也未说话。皇后放下茶盏:“皇上立宸妃,你们不曾劝谏?不过数月,后宫怨怼之言横生。本宫走之前,将后宫交给你们,你们就是这样照管的吗?”话还没说完,柔妃便剧烈咳嗽起来:“娘娘恕罪,时气所致,臣妾并非对娘娘不敬。”皇后摇摇头:“罢了,你身子一直不好,红萝,送柔妃回去吧。”殿中只留下皇后和兰妃两人,兰妃起身行了个礼:“皇后若有处罚,臣妾定当承受”皇后放下茶盏,看似不经意:“处罚?后宫诸事繁杂,有些顾及不上也是常情,况且庆吉长公主的婚事你办的很好,也算功过相抵了。”兰妃些许愕然,刚刚不是动怒了吗?皇后见她失神,片刻方道:“年节将至,本宫有些忙不过来,你先回去吧。”兰妃茫然出殿,皇后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真的愿意让自己来协理后宫事吗?
“娘娘,您这般离开,是不是过于刻意了。”落池点了香,小心翼翼向柔妃问道。柔妃走到榻前:“皇后生气,肯定是要责骂的,我是太后的亲眷,皇后若是责骂,未免被人指摘,不如我装病离去,给皇后一个台阶。”落池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不知皇后能否看破这一层?”柔妃轻笑一声:“皇后如此聪慧,自然知晓,这是她与兰妃之间的事情,咱们只管看戏便是。对了,襄宸妃?”落池垂手:“娘娘放心,碧游做事一向缜密。”落池退下后,柔妃喃喃道:“欧阳洛啊,世家嫡女,怎能让你生下皇长子,既如此,你还是不知道自己有孕的好。”
欧阳洛得宠也有数月,前日间,碧游觉出不对,寻了个送赏赐的由头给她摸了脉,居然已经有了快一个月的身孕,只是欧阳洛自己却不知道。柔妃知道后,命碧游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了这个孩子,欧阳洛此次来月事疼痛非常,寻了医官来看,可医官已被柔妃收买,柔妃可是太后的亲眷,医官哪敢不从,只说是因为最近季节交替,又因入宫后身体不调,故而疼痛。碧游又在欧阳洛的饮食中动了些手脚,是而,欧阳洛并未疑有其他,只安心养身子,现下也有半月未曾侍奉皇上了。
这日间,皇后正在陪太后说话。“皇后送来的玉佛,致密细润,一路带回来,也是有心了。“皇后低头一笑:“都是两个皇妹一路护着回来的,是皇妹孝心。”太后点点头:“这两日后宫安静了不少,就快中秋,你堂兄可回来了吗?”皇后微微叹息:“堂兄早日间来了书信,今年中秋无法回京团圆,不过今年过年堂兄可提前回京。”太后点点头:“也好,你堂兄夫妻离居两地总是不好,前两日哀家已与皇上商定,年后便让你堂嫂随你堂兄一道。”皇后喜出望外:“儿臣谢太后。”
“我那养了一株昙花,已算定今晚便要开花,你今晚可一定要来看。”安乐长公主摘下一枝金桂,对皇后说道。皇后点点头:“我这园中的金桂都快被你跟仪瑾折完了,你瞧,这一枝都变得光秃秃的。”仪琏掩面低笑:“别处都得守着规矩,只有在你这我们才能自在些。”皇后环顾四周:“仪瑾呢?怎么不见了?”仪琏摇摇头:“过两日便是中秋,她现在定是去司库房挑选首饰衣衫了。”皇后是国公府独女,并未亲生的兄弟姐妹,故而每年中秋,堂兄一家和舅父一家都会得恩旨进宫同宴,自然张子墨作为张氏嫡长子也会入宫,仪瑾的心思不言而喻。仪琏看向皇后:“我会告知仪瑾,让她注意礼节,只是”皇后知道她想说什么,只是子墨与仪瑾并无可能,如此下去,仪瑾最后难免伤心。皇后叹了口气:“舅父有意,已经在给子墨寻亲事了,早早订下,也好断了仪瑾的念想。”仪琏心想这样便是最好,现在断了她的念头,总比以后伤心来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