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秋草上帝都(1 / 1)
帝都的二月,风刺骨的冷,吹在脸上像刀子在划。刚下过雪没两天,残留的雪在树枝上,草丛里还被雪紧紧地裹住,冻住。车站的地上被扫干净了,但角落里还堆着夹杂着垃圾的雪坷垃。穿着单薄的她下了火车,车站很大,很好看。环顾了一下四周,她提着自己的包袱和给大姨带的东西,吃力的往前走。没有来过北方的孩子,不知道气温这么低,还没走多远,就觉得腿已经冻得有点僵硬,手已经红了起来。她跟着人群往出站的方向,看着一个四十多差不多五十岁的女人,举着一块写有她名字的牌子,站在接站的人的最前面。眼泪止不住又要往下掉,我就这样来了帝都,做梦一样。这就是我的命吗?这就是父亲说的命吗?为什么会是来这里?接过她手里的包袱,大姨皱着眉头说到,你爸不是说满了十六啦?怎么看起来这么小呢?她点点头,可是就在那一瞬间,她知道,她并不受欢迎,因为从小在家缺营养,一直干农活儿,重活儿的她,长期都在家里背、挑东西,就没有再怎么长,曾经有人劝过父亲,不要让她干重活儿,不然长不高。父亲不以为然,总说女娃娃长那么高干什么,但从今天开始,她才知道,亲戚首先不满意她的,就是觉得她又矮又小。姨长吁短叹,带着她回了家。唉,你这么小的个子,唉,这孩子,怪可怜的,唉呀,你这么小怎么能照顾得了老奶奶?要给她翻身擦洗什么的。。。。。。屋里很暖和,可她的心,还是很冷。
这天晚上,江桦在学校体育馆和同学打完蓝球准备回宿舍,半路碰到宿舍的同学从收发室回来,手上拿了两封信,一封是江桦的,一封是另一个同学的。江桦一看,只写了个“地址内详”,看了下邮戳是盖的帝都晨阳的,只有他的名字最熟悉。咦,寄错了吧?居然是帝都来的信。我在帝都没有认识的人啊?除了家里,除了远在西南的秋草,没有人给我写信啊,他再没想那么多,连拆开的欲望都没有一丁点儿,把信拿回去往宿舍的床头一扔。换上拖鞋套,拿着毛巾,瞧这一身的汗,便洗澡去了。白天学习一天,晚上又去打球累了,但去睡觉了。那封信,在他的床头,陪着他躺了一个多星期。
又是一个周末,同学们都出去逛街买东西去了,他还在宿舍里拿着他的高等数学,认真的研究,老师这次留的作业也太难了嘛?想问下同学,可他们还不如自己呢?真是挠头。他往床上一倒,手碰到了那封信,反正还研究不出这个题目,看看这是谁啊?难道同名同姓,不对啊,学校除了一个老师和我同姓,同名的可一个都没有。他躺在那里,漫不经心的撕开信封,一张照片掉了出来。他一下弹起来了,头差一点碰到上铺的床沿。这不是上期开学我军训结束时的照片吗?寄给了老爸老妈一张,寄给了秋草一张。这。。。。。。,他坐起来,抽出信来,江哥哥,看到这三个字,突然觉得血往上涌,脑子里嗡的一下,秋草。是你。直接翻到第二页,没有地址。再看看背面,两页信纸上,没有她喜欢写的诗,没有她爱画的画,也没有地址。他接着往下看,心揪得越来越紧,她不读书了,她居然辍学了,我们约好考大学,约好的去帝都,她居然是去当小保姆?开什么玩笑?我还有两年就毕业,我一定会去的。可是,你这是干什么?到帝都给亲戚家当小保姆?两团雾气迅速涌在眼前,江桦把信丢在桌上,重重地一拳砸在信上,桌上的笔弹了起来,又啪地一声掉地上,迅速滚到桌子底下,躲了起来。
他伸出手想把那封信撕碎,又狠狠地捏成一团,倒在床上又起来再次把信展开。他收起自己的照片,把信放在衣箱底下。恨不得立刻就去帝都,去晨阳,找到她,问问她,你为什么要这样放弃自己的前程?你应该是执笔写人生的人,为什么要去给别人当保姆,你应该是坐在教室里读书的,怎么可以就这样放弃?为什么这么狠心,退回我的照片,连地址也不给我?江桦想大喊,想狂吼,可是,除了宿舍外面偶尔传来的同学们的声音,谁都不知道,他心里的丘岭在坍塌,他心中的那极株不秋草在枯萎。中学那么苦都过来了,你为什么不再继续?你在哪儿?这辈子,你就这样决定不再见我了?三年多,我在你心里算啥?他找不到答案!没人能给他答案,他趴到桌子底下捡起来笔,狠狠地丢在桌子上。他在草稿纸上,狠狠地写下:帝都,晨阳,没人知道他此刻的愤怒和悲哀,只是有什么东西从眼角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