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撞客(1 / 2)
三天圆坟过后,烧头七纸。
地里空旷,阴风阵阵,吹得人身上直起鸡皮疙瘩。
大伯家的老大闺女叫爱花的,在大排行里排第一,她年长懂的多,一切事情便由她张罗着。
她先在坟头前摆好四干四鲜的贡品,具说都是二伯生前喜欢吃的东西,然后像孙悟空给唐僧画圈一样,拿棍画了一个缺口的圈,就先点燃经幡,大家便趁着这着起的火苗都来烧纸。
这一大家子烧纸的人不少,纸钱还没烧尽,便又有人扔上一沓。火堆熊熊,烤的人脸发烫,火堆前站不住人。于是大家便把许多的烧纸扔到火堆上,躲的远远的,让它自己慢慢的烧。
大堆的纸钱尤如另一个小小的坟。烧尽的纸钱变成片片黑色的蝴蝶,在燃烧中的热浪里旋转着缓缓上升。
大姐指着上升的纸钱,对大家说:“看,刮起小旋风了,这是咱二伯在收钱来啦。”
大家便都撞着胆子,纷纷的跟二伯说话:“给你烧的纸钱挺多的,你就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喝什么喝什么,到了那边,你别尖着省着的了,没了钱,我们再给你送。你想去哪去哪吧,远走高飞吧。”
烧纸在大家漫长的等待中烧尽,大家纷纷的在坟前磕头和二伯告别。大姑嘱咐大家把箍孝帽子的白布绕起来,传说死者的魂会跟着飘长的白布回家。所谓孝帽子其实就是一块方形的白布,用一根长长的白布条捆到头上。这白布捆的也讲究,男左女右,不让系死扣,所以葬礼上每个人的头上都耷拉着两根长布条。现在大姑说的就是把这两根长布条塞严实,不让它耷拉着。
回到家后,已接近晌午,吃过晌午饭,女人们挤在二伯的小屋里唠家常,男人们在外边准备支起麻将桌,亲戚们只有在红白喜事的时候才难得都聚到一起,都不急着走。
亲戚们不少,二妈的小屋里能坐的地方都坐满了,还是有人没地坐,干脆大姑和金玲这长一辈的就上了炕。二妈为了给大家腾地方,也坐了起来靠在被摞上,大家七嘴八舌的讲述着二伯生前的种种往事。
二妈看着这满屋子的人,她们的小屋里从前没有这么热闹过,就算过年,也没能聚的这么全,今天又赶上星期天,孩子们也都来了。老唐,你最喜欢孩子,如果今天你还在,那该有多高兴啊。想着,那眼泪便不自觉得流了出来。人多,她赶紧擦干脸上的泪,挤出一个笑容。
大家虽为二伯的离去而伤心,但亲戚们好久不见,今天聚在一起也都很高兴。近的不近远的不远,旁人的伤心可以轻易的被赶走,二妈的伤心却如浪潮一样,无时无刻不在一波波的涌来。
突然人群中传来一阵哭声,是谁如此放肆的伤心,又是谁,也有着二妈一样深深的伤心?
是爱花,她抽啜的很隐忍,像是克刻的压抑着自己的哭声,让人都感觉到了她很委屈。大家的目光齐刷刷的投向她,她边擦眼泪边慢吞吞的说:“我不好受啊,我难受啊。”
此时她坐在窗户底下的折叠椅上,想站起来,却没有力气,直喊腿疼,三妹以为她伤心过渡,见状,赶紧的搀扶着她。只见她眼神空洞发散,看不到任何的眼神,眼皮半合着,连眼都不眨一下。
大家都很诧异,上坟的时候还好好的,这么一会,这是怎么了?像是突然生了一场大病。她让三妹搀扶着坐到了炕沿上,继续嘤嘤的哭,倒比刚才哭的厉害。
大妈走进来,看到爱花这个德行,觉得她简直丢人现眼,便厉声道:“爱花,这是干么呢?挺大个人了,不懂规矩。”
“我冷啊,大嫂。我不好受啊,你给我倒碗热水来吧。”爱花慢慢悠悠一字一字的吐出来,没有任何语气。
大家都惊讶着爱花的反常,怎么跟自己的妈喊大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