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1 / 2)
陆司令治军严明,在民间有口皆碑,只是同侪间关系处的不好。人家都跟底下的官兵兄弟相称,偏你一个人充大头搞铁面无私,老子在前线跟日本人拼的是性命,砸你几间铺子算得了什么,赔钱都算纡尊降贵,居然还拿底下人性命做面子,假洋鬼子就是会装样子。
国民革命军,一直是抗日战场上的主要武装军队,是最成建制的有生力量。军队人数庞大,军械也多为美式装备,却没打过几个像样的胜仗,多数时间都以撤退作为战争结果,一时间大半国土沦陷敌手。
陆邵斌深知这里面的缘故,国民党作为国中第一大党,早年间为了扩充力量,吸收了太多鱼龙混杂的武装力量,如此一来导致党内派系争斗犹如家常便饭。四大集团,八大派系,值此国难当头,各个派系的争斗内耗依旧严重。
加上最高统帅带头贪污,底下的军政官员自然效仿。党内官员私下里攀比成风,不仅在国内买豪宅养情妇,不少人都在纽约置了房产,每每国土沦陷,那些地方官员的头等要事都不是庇护百姓转移,或者掩护军队撤退,而是忙不迭的转移自己在金库,银装和各大票号里的私产,动辄几车都拉不完。
《大公报》曾经发文批评过国民党内部贪污成风,用词尖锐,语气沉痛,然而如同碎石入大海,一点小水花都没有。
陆邵斌想起上午的事,气不打一处来。民国十一年中原大战,蒋确定了自己的南京国民政府地位,冯玉祥阎锡山李宗仁的军队尽数编入国民革命军。可是除了蒋的嫡系,其余的军队想要领到武器和物资,难于登天。不给后勤官员打点,军饷和被服以及军械子弹就是无限期的延期发放,无论去要多少回,人家总有由头挡回去。
昨晚上就有底下一个团长来报,说是一季度的军饷,如今二季度都要过完,依旧没点影子。战事胶着,伙房里没米下锅,枪杆子里没有子弹可发,这仗要人怎么打。他第二天早上亲自去要,后勤部长闭门不见,说去委员长那里开会。他直不楞登的又去了曾家岩,人家又说委员长今天住黄山。摆明了就是不见他,他也不是傻子,闭门羹吃多了就心里明白,气鼓囊塞的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副官看他早饭午饭都没吃,心里知道司令生了大气,一时间也不敢上前招惹。但是下午还有作战会议,一开保不准又要到后半夜。早年间战场上风餐露宿,胃落下毛病最是饿不得。夫人在广州当了博济的院长,这回没跟过来,时不时也总打电话过来叮嘱他按时吃饭。
思来想去还是做了碗司令最爱的鸡汤银丝面,在门口等了半天也不敢进去。
柳遥拿了南昌会战的分析报告过来,司令前天交代下来要开战事分析会,他在作战处与同事熬了两个通宵,才做完得了。
看见副官端着个碗,在司令门口探头探脑的,走过去给了他屁股一脚:“你小子干什么呢,给司令送个饭鬼鬼祟祟,难不成要下毒?”
“柳参谋你少瞎讲,让行动队那些人听见了我命都保不住。”副官气的龇牙咧嘴。
“那你不进去,在这转圈找尾巴”柳参谋存心逗他。
“还不是司令在那管后勤的杨部长那吃了闭门羹,据说找委员长告状,辗转一上午没见到人。回来气的把门口的勤务兵一人踹了两脚,打发出门谁也不让进。这都两点了,还一口饭没吃。今天你们还要开会,等下饿的又进医院,怎么办。”
副官眼神一转,脸上换上一幅谄媚表情:“柳参谋,你们怎么说也是沾亲带故的,司令又一向看重你,与我们这些人多有不同。不然你帮个忙,把饭送进去,兄弟念你的好。”
陆邵斌发了一通邪火,肚子早空了,看了眼表,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去开会,现传饭也来不及,索性不吃,饿死算求。端起杯子,里面的黑咖啡早凉透了,他还是一饮而尽,立竿见影,胃开始疼了。
正巧柳遥拿着作战分析报告进来,手上还端着碗热乎的。他没废话,唏哩呼噜一通总算吃饱了,面色也好看了些。
“长官一向教导我们要保重自身,才能保家卫国,怎么自己倒是不注意身体。阿姨今晚上要打电话过来,你要我怎么跟她汇报”柳遥知道他妻管严,试着劝他。
“这人呢,都是说别人容易说自己难。我是被那些狼心狗肺的东西气的狠了,倒是忘了夫人的医嘱。”
到心爱的妻子,陆邵斌语气明显软了。
“一向都是如此,又何必再生气呢”
“一向如此难道就是对的?现在什么关头,国难当头,搞不好就要亡国灭种啊!那些人想的是什么,除了黄金和女人,那些猪脑袋里有一丝救亡图存的念想吗?难得有几个好样的,二十集团军的郭汝瑰,何等一个军事奇才,淞沪会战武汉会战里的作战计划做的何其漂亮,可那些人不采纳他的建议,还在背后嘲笑人家清廉。世风如此,国家前途无望,叫我等情何以堪。”话说至此,这位浴血奋战二十余年的将军也难免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