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5)
十多分钟后,一位头发灰白的长者从西面健步走来。根生一眼就认出是来者是四叔。他可是很少出门的,走得这么匆忙,莫非为樟树而来?
四叔在樟树前停下脚步,人们纷纷上前和他打招呼。老人微笑着一一点头致意,然后指着樟树说:“寒雨、秋雨,快去把衣裳鞋子换掉,准备干活了,趁大家都在,一起搭把手。”
大家齐刷刷地把目光对向根生,见他并不反对,便连声说好。
老人拿出香烟,一边分发,一边道辛苦,最后走向侄儿。“根生,这里的活交给大伙好了,你陪我喝茶去吧。”
约莫一支烟功夫,叔侄两人进了一个小整洁的小院。
在深红色的八仙桌边坐下,根生接过四婶的茶杯,只等着四叔发话。他清楚,陪他喝茶只是个借口,真正的目的是接受教育。四叔比自己大十多岁,不但长辈的架子足,训起人来也毫不含糊。他是有资格教训他的,谁让他的儿子们那么争气,六个人,有吃国家饭的、当教师的、做生意的,随便拉出一个来,都是红阳镇的翘楚。堂弟们在外面干得风生水起,风光无限,在四叔面前却都轻声细语、服服帖帖。再看看自己的儿子,顶嘴、说谎、砸酒坛,在他们面前,他哪有一点父亲的尊严可言,再这样下去,怕是得叫他们爹了……
正想着,只听四叔发话了。“根生,你又打春雨了?”
“是。这么说,他又到你这里告状来了?”
“来是来了,但没说挨打的事。半边脸都肿了,鼻子里又塞着棉花,能看不出来吗?”
“他都向你说了什么?”
“他怕事情闹大,怕你和大伙吵起来,打起来,怕你触犯众怒!”四叔一脸的不满,完全没有了众人面前的和颜悦色。
“这个怂人,倒蛮会告状的。嘴巴这么贱,回去得再收拾收拾。”
根生端起茶杯,喝了个底朝天。肚子里的东西昨天就吐光了,今天又没吃早饭,他早已饿得眼冒金星了。没办法,只好以茶代饭了。
“据我所知,顶嘴、说谎、砸酒坛与春雨毫无关系,可你却拿他出气。看来,你心中的那个结不但没有解开,反而越结越深了。”
根生给自己点了支烟,默默地吸了两口后说道:“四叔公,他不是我儿子!你看他的长相,黑皮肤、塌鼻梁、厚嘴唇、下巴前突。我们史家哪有这样的讨饭相!四叔,我、我这绿帽子戴得憋屈呀!每当丰茂的声音从隔壁传来,每当老二在眼走动,我就会把他们联想到一起,我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你怀疑丰茂的理由主要来自你母亲。对一个女人来说,换灯泡这种危险的活请丰茂帮一下忙也很正常。既然有怀疑,,你就该向你母亲问清几件件事,比如:那天房门有没有关?丰茂和你女人在房里待了多长时间?说了哪些话?有没有异常响动?但你什么也没问,仅凭我大嫂老眼昏花的一句话就疑神疑鬼。除了换灯泡,挑粪担水等重活丰茂要上门帮忙,平时,丰茂也不经常去你家。这一点,左邻右舍都可以作证。再说,春雨也不像丰茂。”
“鼻子有点像……”
“根生侄儿,田丰茂的鼻子太普通了,你说春雨的鼻子像他,要我说,小龙、阿毛的倒更像一些。其实,春雨既不像丰茂,也不像兰芳。在陈家桥,找不到一个和他相像的人,他就像他自己!你就别疑神疑鬼了,不然,对你自己一点好处也没有。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兰芳在,如果你能好好待她,你们家还会是这个吗?”
根生强烈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脸一阵红一阵青,额边的筋也变粗了。四叔的话他不爱听,但他不能顶撞,只好别转头去,不停地吸着烟。他不想惹恼四叔,他清楚,四叔和他的儿子们是真的为他们好,有事相求总是尽力帮忙,比如,寒雨去村里上班就靠堂弟根发打了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