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回 天愁地愁人鬼愁 木秃草秃生灵秃(1 / 6)
孙悟空谢了老妪施粥之恩,别了婆孙四人,望长安而去。
孙悟空向来改不掉贪玩的秉性,陌生的地方自有许多新奇之处,睢新鲜,凑热闹都少不了他,他放弃走快捷而径直的天路,而是走凡间蜿蜒而嶙峋崎岖的小路,他想在富饶的大唐,要是逢上人家办喜宴,寿宴的都必然广设珍馐百味:有榄汁椰液萄浆,有糖糕粳糍烙饼,有香酥干脆麻辣……一席凡间宴,包罗天下味,亲朋喜欢聚,把盏酣畅饮,怡情悦性更生亲了。
孙悟空想到大唐盛情的风俗,从前处处可见“遵佛守道纳百喜,开门迎客兆千祥”情景,亲历过“物腴之时多施恩,留作儿孙把名扬”的善意,登门化缘都遇到这样的人家,尤觉布施已成长态。
孙悟空深谙好礼俗是人生的际遇:施为需而施舍,受因需而立德,循环互利,这风气不是教化所形的,而是广纳祖训,承前启后,可真大快人心呢!
孙悟空盼望着遇上喜事,凑凑热闹,此刻心情真是“好梦常做精神爽,多念祥瑞事事顺”,他的期待是“巧逢幸遇讨兆头,
孙悟空走了三天,没有遇到心中的期待,倒是看到南徙的人们迎面而来,络绎不绝,他们操持的是筚路柴车,愁眉锁脸,目光呆滞;仔细分辨几乎都是衣卷铺盖,扶老携幼,操家带口;他们面色蜡黄,神情憔悴,饥瘦如柴;岂知他们远去的是“履掩尘埃身无影,饥馑顿踣渐成茕,落魄谁怜此迁程,斑斑点点隐天涯”的命途。
孙悟空亲历眼前一幕,与从前大相径庭,不禁心生疑窦:唐唐一个大唐帝国为甚会没落到让臣民席卷铺盖,颠沛流离,离乡别井,另择社稷,再起炉灶的情形?
疑感的孙悟空还是拦住一家子,问道:“老人家,歇歇吧!怎么称谓阁下呢?”
老人家停下脚步,用汗衫沾沾眼睑,道:“小伙子呀,你是外乡人,自是不知缘由。”
孙悟空更是一脸狐疑,道:“莫不是番王乱政?导致兵祸祸结?还是大横征暴敛呢?”
“卑人叫许富宗,家乡确实有一亩三分薄田,也苟不上富陇之家,日粥夜饭,平时省省,饥荒之时也能渡过。”老人家伸出二个指头,颤抖地晃着,唉声叹道,“卑人临老了便成了‘去无踪’,家乡蝗祸,颗粒无收,都二年了,人都吃起人来啦,大伙们只有逃荒,不知道要逃到哪里去?且逃且活吧!”
“皇祸?”孙悟空皱起眉头,道:“皇上与你们过不去?为甚没得见差史半影?”
“是蝗祸!蝗一一灾一一”许富宗摆摆手,道:“你不见过,自不晓得,就是蚂蚱泛滥,去看看就明白啦!”
许富宗不再搭讪这位要知不知的怪异后生,领着一家子继续赶路,褴褛的身影混杂在同一色的行客中,如此举家迁徒,但见:匆匆步履,愁肠百结!
“蝗祸?一一蚂蚱!呵一一是蝗灾!”孙悟空终于弄懂了祸根:难怪前天的槐树叶一下子给啃光了,那胃口真吓死人!
“看来他们也是没有吃的了。”孙悟空念叨起师傅和牡丹来,不禁忧心忡忡,加快了步伐。
此时,孙悟空开始心悸起来,鼻子涌出万般的苦楚,但见沿途鸱枭群翔,光秃秃的枝头上站满了黑黝黝的乌鸦及其秃鹰,穿插交替飞跃,“吱呀,吱呀一一”的呼叫,俯瞰着路上的逃荒的人们,在这饥肠辘辘的旅途中,老弱病残幼都成了乌鸦的美食,暴殓后的躯体被抬离路边,露殓浴日,稍后鸟鸦纷至沓来,黑压压的围上尸体,不由纷说便啄食起来,“吱呀呀、吱呀呀“的一群吞饱,飞到树枝上,一群又轮番飞来,投入撕啄之中,约漠一个时辰,残殓只剩下血淋淋的一具骨头,游弋的野狗或是狼不知从那里窜出来,争相撕分那份“残羹剩馥”,各扯一份,叨着躲了起来,叼不上的在互相追逐争夺,还有一部份狈在舔着地上的腥腥点点遗膏,更可待的是,有一部份站在高处,俯瞰着迁徙的人们,期待的眼神逼切地盼望着下一顿美餐的出现一一悲哀!
更目不忍睹的还是出现了,走不动的病残老幼,象行囊一样弃在路上,只要一咽气,走着尚有气息的人便支锅生火,宰尸除肠,投鼎熬汤,聚在一起分食,所剩骸骨一包搁在土坎里,这算有良心的。
而无良之人,也许是饥得无良而顾不上德性,把没有咽气的也照烹照饪,就象无主的牲口,不拿来充机更待何时。
更有老愿人食,易子而食,幕幕活脱脱的炙炽着生者耳日,烙在心上,苦寒世界,悲恸震撼,不堪闻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