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4上阵父子兵(1 / 1)
老乡们散去后,战友们相互开着玩笑,马上就要继续干活了。透过军用帐篷的间隙,前方堆放物资的地方,一个身影越走越近,身形有些伛偻,但步伐十分坚定,最初他们以为只是村子里巡堤的老乡,不过卓然很快停下了手头的活计,嘴角不可思议的颤动着:“爸?”
没错,他老爸方有谅找来了。他也不知道父亲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只见老爷子绾着裤脚,一身泥泞,但雨靴、雨衣、草帽一样不少,甚至手里还拎着一把铁锹,显然是有备而来。
卓然腾地一下站起身来,“爸,你,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很轻,无处安放的双手不停蹭着满是泥泞的衣角。“哼,你能来,我就来不得吗。”望着黢黑的儿子,老爷子毫不含糊的回答。想到几天来都没打个电话,父母必然担心的要命,卓然不禁心生愧疚。
听说老兵千里来援,首长亲自接待,老方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报告首长,老兵方有谅向您报到。”“入列!”“是!”父亲声音洪亮且坚定,跟其他闻汛而来的退伍老兵一起,部队在大堤上搞了一个简单而庄重的入列仪式。出于身体状况的考虑,首长只是安排了一些巡堤的轻松活。但父亲立下军令状,作为一名老兵,一定不辱使命,既然来到前线,就没有退缩的道理,国家需要,这把老骨头可以随时拿去。首长被他的牺牲精神所感动。这下正好,父子同上阵,军民众志成城,闻汛而动,洪水不退,我们不回,最终的胜利一定属于我们。
老爸很受战友们欢迎,每当休息时,他便给围拢在一起的年轻人讲述当年战场上的事迹,那些卓然小时候不知听过多少遍的老掉牙的故事。
连日来,时而阴雨绵延,时而烈日曝晒,老班长黢黑的面庞上沟壑纵横,他的腿本就有伤,连日的洪水浸泡,小腿严重浮肿,穿脱裤子都要别人帮忙。即便如此,面对卓然的关心,他也只是嘿嘿一笑。
经过几天的连续奋战,连队构筑了双层子堤,迎水的一面基本都铺上了沙袋和无纺布,在出现管涌的背坡位置铺设了沙袋,累计加高加固堤坝两公里,排除管涌险情十多处。
因为上游持续来水,同河水位并未下降,同时,接到上级通知,上游郁春江水库水位持续上升超过警戒线,将在明天早晨开闸泄洪,预计最大泄洪量将超过三百立方每秒。史家屯作为泄洪水流经过的第一个支流口,首长担心修好的大堤再次决口,安排人员加强巡堤。
清晨,上游泄下的洪水,如猛虎出笼,浩浩荡荡汹涌而来,远处望去,仿佛云层沉到了水面,升起一团白雾。卓然他们身穿救生衣,列陈江边严阵以待,党员突击队的红旗迎风招展。在此之前,下游各自然村已有序组织转移村民。
仅仅半个小时,恣肆的洪水如期而至,河水好像分成了两层,界限分明,上面的一层拍打着刚加固的堤坝,翻起巨大的浪花,战士们下意识的往后退着。瞬时水位陡涨,部分沙袋被冲走,河堤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尤其是之前决堤的一段,有一处最窄的地方,木桩和沙袋被上涨的河水冲垮约二十米,现场形势严峻。连长如临大敌,带领同志们立刻赶往冲垮的地段,刚冲过去,只听轰隆一声,一个丈宽的口子突然崩开,冲急了的连长差点陷进去,幸好被结实的老班长扯住了,大家连忙往决口处扔沙袋,跟上次一样,丢下去的沙袋瞬间就被冲走了,眼见口子越来越大,有全面溃堤的风险,背后是村庄几百户人家和千亩良田,他们退无可退,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郝连长和老班长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官兵们紧随其后,大家在水中结成人墙,以血肉之躯堵住洪水。老方也作势要往下跳,却被儿子一把拉住,儿子坚毅的眼神告诉他,我来。看着儿子一跃而下的身影,老方感觉儿子已经是一个男子汉了。
汹涌的水流猛烈冲击着血肉筑成的人墙,有一段时间,卓然身上已经没有知觉了,只有涌动的河水不断拍打着身体,但他本能的抓住战友的手,牢牢挺立在水中,岸上伛偻着腰搬运沙袋的父亲,更是让他充满力量。经验丰富的老班长大喊:“别慌,先打桩,后支模板,用大锤砸紧!”水下的人把抛下的沙袋死死踩在河床上,木桩打好后,他们码好了双层沙袋。在老班长的沉着指挥和同志们的顽强战斗下,缺口终于堵住了。大家兴奋的欢呼起来,却又马上累瘫在地,卓然的双手已经完全使不上力气了,筋疲力尽的战友们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父亲也已累得站不起来了,低头不住的咳嗽,多年前的那场疫情,严重损害了他的健康,留下了不可逆转的后遗症。
这个时候,卓然心中激荡着一股滚烫的热情,他看到了包括父亲在内的铁血军人的光辉,他看到了人民子弟兵不打折扣的担当和奉献。
当战友们靠在一起休息时,闲不住的老方仍在用铁锹情理着淤泥,一担烟的功夫,感到后背被人轻拍了一下,老方转过头,刚准备伸手擦汗,眼前的一幕却让他呆住了,只见年轻的战士们簇拥在一起,最前面是自己的儿子,手里捧着一个泥土制成的“蛋糕”,上面插着一缕青草,貌似还写有字样。“老爸,生日快乐!”儿子腼腆的祝福,“老兵,生日快乐!”战友们也都跟着起哄,老方忽觉心里激荡起一种莫名的情感,这种情感只在怀抱着刚出生的儿子时才有的,而如今这个他心中的大男孩,不知何时,已经成长为一个有担当的男子汉了。还没等他缓过劲来,战士们已经迫不及待的分“蛋糕”了,纷纷向他脸上抹去,不一会,便被涂的花里胡哨,老方觉得自己也变年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