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大戏院(三)(1 / 2)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声音婉转凄冷,台上风铃起,台下寂无声。张浔忍不住又喝了口酒,吴月愁穿着旗袍,开叉至膝上三寸,纤细白嫩的腿裸露着,勾起了一个个发狂的欲望,又披着层缥缈轻薄的灰纱,玲珑的身段若隐若现,白底短纱绣的手套,头上钗的是月兰栖凤簪,挽的是青云流水髻,衬得大方清丽,突的脸小气敛,显得开合有度,葱玉白的小腿和张浔有的一比,木香看呆了眼,揉了揉眼再看,确定是吴月愁后,便忍不住倒吸了口气。
台下观众见是吴月愁,都忍不住拍手叫好,在他们看来,只要是美人,谁上都无所谓。
“风起时,廷外宫内都与天下失,南下秦淮河,停泊山河志,待到来年秋风起,满江萧瑟,无情流水常东去,竟是苍天也寥落,苦不知,亡国又何日……”张浔知道这首曲子,讲的是国难当头,讽的是贪乐忘国,颂的是一腔热血,描的是满目疮痍,只听这曲子,再加上吴月愁这纯正的腔调,她便断定了。民国二十三年,国内闻名的京剧大师魏平死在了戏台上,唱的正是《泊秦淮》,开枪的人在台下,听了半场才开的枪……
魏平有唯一一个女儿,唱功不在他之下,但自从魏平死后,女儿也消失在了人间,像是蒸发了一样,张浔看着台上人,不由得替她心酸起来。
“魏梦怜啊魏梦怜,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她心想着,于是拿了杯子,朝吴月愁笑了笑:“吴老板啊,”张浔一口饮完了杯中的酒,面色略带了抹潮红,“张浔敬你一杯了。”吴月愁在台上唱的红了眼眶,台下不少汉子也都听的看的红了眼,一个个的热血沸腾。
她看到张浔喝了桌上的酒,嘴角轻勾,笑的姹紫嫣红,让人心神荡漾。“几支花作黯然落,几家壮士裹寒尸……”
再看吴月愁时,张浔眼里已带了些泪光,她没想到,在浦安遇到的最有骨气的人,会是台上这个玉姿绣口,柔似秋水的女子……
吴月愁唱罢,捡了放在地上的朱砂纸,放在嘴边抿了一口,艳红的唇上宛如血般热烈,微微一躬身,台下顿时狼声一片。一抬头,她看着张浔,张浔看着她,两人都笑了起来。
从台上下来,到张浔跟前时,她只轻笑着,脸上覆着沸红,木香低着头不愿去看她,张浔也从台上收了收眸子,沉声说道:“原来吴老板家住在北平啊!”
吴月愁没有回应,而是径直坐在了她对面,斟了两杯酒,递给张浔一杯,又朝四周看了看,口齿轻启:“不早了,回到家就该睡了。”吴月愁笑着抿了口酒,一旁的木香听了吴月愁的话,心里一松,总算是能走了。
吴月愁叹了口气,领了自家常香,披了衣裳,跟朱易告了别,才准备走。临走时,忍不住捏了捏张浔燥红的耳朵,不由笑道:“路上不用太急,瞧你这酒量……”说着还摇了摇头,张浔含糊着嗯了一声,晕晕乎乎地也要起身离去,一众人目光纷纷聚来,又纷纷散去,这两个都是浦安城里惹不得的主,这些人也就敢饱饱眼福。
出了戏院,张浔只觉得醉意铺天盖地地朝自己涌来,似乎天上的星星都在转圈圈,地上的青石砖路在拐弯弯,身子也摇摇晃晃,扶着木香才走的了路,街上店铺都关了门,只有微弱的风吹过街道的声音,安静的很。吴月愁站在门口,笑着看着两人离去,杯子里的月亮被风吹的晃悠起来,晃晃悠悠的一圈圈……
“林秋容……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一口饮下,满口不似酒水火热,倒像是喝下了一杯清凉的月光,酒入喉,泪乱流,月光无情地落下来,敷在她脸上,凭白地生出一股子怨念。她想过无数次自己依偎在林秋容怀里的样子,想过无数次与他在一起的场景,却没想到这一切都让张浔争了先,她真心羡慕张浔,又真心祝福张浔,林秋容会是个好丈夫的,但她是看不到了……
月光洒了一街,满街白,张浔歪歪斜斜,踩碎了一路月光,头昏昏沉沉,好不容易在木香的搀扶下到了府门前,却发现林秋容早已等在门前石狮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