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回 七根舌头(1 / 4)
进了绺子的大门,绕开练兵的靶场,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个十来丈的四方宅子。
宅子常年不关门,厅堂的大墙上面,挂着个白纸金裱的长卷,上书四个方正的行楷大字“忠肝义胆”,大字下面,是个开卷十余尺的猛虎下山图,看猛虎吊睛环眼,一点白额通四体;观山石是崎岖嶙峋,万棵松柏立山间。这就是绺子里头各个主事人,平日里喝酒议事的地方,照着水泊梁山上的说法,冯三爷也给这个大宅取了个名字,叫做聚义堂。
聚义堂的中间摆着个巨大的水曲柳长桌,长桌的四周围,只放了八张椅子,对得是绺子里头的四梁八柱。
今儿个,或许是因为昨晚刚刚下了一宿的大雪,聚义堂的大门关得严实,正堂的梁上挂得尽是些个纸糊的白灯笼,灯笼上头挨个用毛笔齐刷刷地写着“奠”字,冯三爷披着件狼皮大氅,胳膊上面绑着黑纱戴孝,一脸的阴沉,正低头着抽烟。
现在绺子里头走了个花舌子跟字匠,粮台老吴也在昨晚不明不白地死了,余下的几个崽子绕着长桌站在一旁,一个个蔫头耷脑地不敢出声。
聚义堂几尺来厚的红木厅门,猛然让人“呼啦”一声推开,十几个人影带着清早微凉的晨风,一股脑地涌进了正厅里头。
梁布泉他们几个迎头就撞见了满脸余怒的冯三爷,看着满堂白纸灯笼,心里头大概也猜出了个所以然,抱拳拱手齐齐地欠身做了个长揖:“大哥!”
“嗯!”
一晚上的苦等,也不知道冯三爷抽了多少烟,就看那地上满是长短不一的烟头。
见着几人回来,冯三爷也没抬头,拍了拍水曲柳的桌面,哑着嗓子道,“吃饭了吗?”
“大哥,你就痛快说事吧!”
杜老四没那么多江湖上的烂讲究,拍了拍身上的残雪,抬屁股就坐到了冯三爷的身边,,“下头的崽子都跟我们说了,吴老三出事了?”
冯三爷仍是没理他的茬,低着个脑袋,看不清这时的表情:“都吃了吗?”
杜老四把嘴一咧,大着嗓门道:“吃啥呀,绺子里头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哪能吃得下啊!”
“吃不下那正好……我也吃不下!那咱们就不废话了!”
冯三爷拿两根指头掐灭了手里最后一根烟头,把十根手指头缓缓地抱在一起,死死地盯着门口的几个主事的,“咱绺子里头这两天的烂事也是多,挺长时间都没开过大会了是不是?那咱们今天就借着老吴的死,说两句。”
他说着话,扭头又看向了梁布泉:“听说大先生把碃子全权交给你负责了?”
梁布泉是头一次遇见这样的排场,被冯三爷问得愣了一下,刚要转头去看看赵友忠的反应,冯三爷旋即就扯出了一抹及其古怪的笑意:“该是咋回事,就是咋回事。老子问你话,你就照常说,用不着歪着脑袋问旁人的意见。”
一看这事也躲不过去了,梁布泉硬着头皮又是抱了个拳:“小事是交给我处理,挖金子寻矿的大事,还是我爹负责。”
“小事……”
冯三爷冷笑着从腰上解下了一把青子,拿自己的手指肚试了试刀刃上的锋芒,一脸玩味地又道,“死人,是大事还是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