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偏爱无度(1 / 4)
深宫高墙下,月影稀松叹。
万簌俱寂的养居殿蓦然响起一道掷地有声的奚落:“你傻,朕可不傻。”
魏公公眼尾提光,从帝王威严的脸上捕捉到一缕真情,忐忑之情犹如野马归顺,瞬时安定。他笑眯眯的矮在盛帝脚边,表情浮夸:“哦……难道陛下不是在担心曦月公主的人生大事?”
狠厉绝情的帝王心柔柔一放,久远的情义似一枚火种在幽黑眼渊炽热闪烁:“黎楚……”一声呢喃,让半百苍凉的盛帝陷入追忆往事的涡流当中:“他是唯一一个在朕无望被册为太子时仍对朕恭敬有加的实权将军,也是唯一一个在朕被立为太子后对朕谏言的当朝大员。后来,朕登大宝,又是他为朕稳固江山,数十年如一日驻守边疆震敌护国。劳苦功高这四个字,他是当得的。”眸光浊浊,感慨深深,旧日相交点滴令老皇帝有了人间烟火气:“英盈是他最疼爱的小女儿,朕若不替他担心,岂非忘情负义之徒?”
“陛下说的这是哪的话?”魏公公急得比自己被人栽赃嫁祸扣了一顶屎盆子还要心气不平:“黎将军居功不自傲,是为臣子本分,陛下惜才爱才处处厚爱,此乃明君典范。谁要是不明真相在背后乱嚼舌根子,谁才是世间最薄情寡义之徒。”
盛帝本无自责之心,“忘情负义”不过是水到渠成顺口脱出的感慨,现让魏公公马屁这么一拍,他就真以为他与黎楚兄弟之情胜过君臣之礼,感动得莫名其妙。
魏公公见势,又打铁趁热的补上一句:“说到底,还是曦月公主有福,能蒙陛下深恩,得陛下为她操心终生大事。”
“这孩子福气着实不浅。今日承德殿训话,朕就发现她颇有几分……”心情愉悦的盛帝侃侃而谈,谈到兴起时不知联想到了何人,万千思绪化作柔情翩翩爱意绵绵,魏公公不敢声扰,垂眸静听,可听着听着,总不见后文,正不解纳闷,一声叹息凭空而起,落地生花:“颇有几分黎楚年轻时的傲骨。”
前言后语,心境判若两人,显而易见的言不由衷。
魏公公是清楚底细的,他明白,越是这个时候越不可道破圣心,遂从善如流道:“父女之间自是血脉相承,大将军与曦月公主如此,陛下与庆阳公主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朕与徽澜?”爱女的名字,似沾了魔法的咒语,令忧郁缠眉的盛帝立刻目露喜色,可这喜色还未尽染眼框,帝王变化莫测的脸又如一阵阴风刮过,口气嗔怒:“你的意思是,徽澜不服管束的性子承袭自朕?”
魏公公惊做一脸警觉:“陛下,这话奴才可不敢说。要是让庆阳公主知道了,公主还不得跟奴才不依不饶?”
盛帝凭空想象,想到徽澜娇嗔任性的脸,立如顽童紧捂嘴巴,两眼瞪大如牛,仿若心有余悸。瞧得魏公公又不得不笑着劝慰:“陛下忘了,庆阳公主已被皇后娘娘接回了鸾凤宫,人不在养居殿,隔墙没有耳。”
“朕忘了,徽澜不在养居殿。”
盛帝怅然若失的放下手,被短暂遗忘的晚膳风波令他再度如鲠在喉。片刻之间,老皇帝似打定了主意,表情怪异,眼神阴沉:“魏旭,你说皇后是更疼爱徽澜还是更舍不得英盈?”
魏公公失色支吾:“这……奴才不敢揣测。”
“就黎云那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性子,”盛帝双手叉腰,坏心眼道:“莫说你无法揣测,连朕都没把握能猜透,除非……除非逼她自己不得不做出抉择。”
魏公公隐隐猜到了什么,不放心的淌下一滴冷汗,好心提醒道:“陛下,今日承德殿上曦月公主已表明她有意嫁入穆王府,且您当时似乎也未很反对。”越往下说,越能感觉到后颈处悬着一把刀,魏公公小心观察盛帝脸色,见老皇帝面色如常,方壮着胆将余下的话娓娓道出:“奴才只怕曦月公主以为她与穆王殿下的婚事在陛下考量当中,已有待嫁之心,不做他想。若这个时候传出陛下想让她外嫁的消息……呃,”魏公公纠结了一下:“万一曦月公主领悟不到陛下的圣心,那,那就不好了。”
这话提醒了盛帝:“你说的没错,凡事最忌师出无名。如果朕不拿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就算英盈不怨恨朕,那些与黎楚交好的宗亲大员也会跑来同朕发难……的确不好。”
“陛下圣明。”魏公公兴高采烈道。
盛帝斜了魏公公一眼,似乎对魏公公的兴高采烈很有意见,只见他用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口吻逼问:“那你说说,朕找个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才能让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老东西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