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月夜写丹青（1 / 1）

谢寻慌不择路地跑了出来，一路急急忙忙钻进了百里巷，迅速打开门锁，闪身进了屋子。谢寻跑得气喘吁吁，便背靠在门板上歇气，胸膛一起一伏，好不容易将气息调整均匀。谢寻回想起刚刚自己的模样，觉得自己实在是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不知牡丹姑娘在背后会如何笑话自己。谢寻又想到那日七夕夜晚，于暗巷之中遇见牡丹，他只道那是哪家闺中的姑娘，没想到竟是庭芳苑的花魁。

谢寻见夜已深沉，便脱了衣服，卧倒在床上。只是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牡丹笑吟吟看着自己的模样。谢寻辗转反侧，终究是不得安眠，索性一翻身，径直坐了起来。看着窗外月色，似清霜一般洒在灶台之上，谢寻忍不住踱至窗前，抬头欣赏这一轮皓月。不论是朱门高阁，还是陋室茅屋，至少这一轮明月不分高低贵贱，将一片清辉洒向人间。想到这里，谢寻心中不觉轻松不少，不知牡丹此时，是不是也正在窗前，欣赏着这同一轮秋月呢？

谢寻见月色清朗，自己又睡不着觉，索性将那笔墨纸砚摆在案上，又将毛毡宣纸铺陈开来，凝神想了一想，便手执一管羊毫笔，在宣纸上挥洒泼墨。不多时，一位凭栏望月的女子便跃然纸上。只见这画中女子，身着曳地长裙，云鬓高耸，耳上一对明月珰装饰，脱去了脂粉凡俗之气，又不失静女悠闲之态，仪态典雅，巧笑倩兮。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间，尽是温婉柔美。而细看这女子样貌，正是牡丹的模样。

谢寻退了一步，映着如练的月华，看这画上素雅清新，风姿婉约的女子，不禁让他萦绕心怀。只可惜自己一介贫寒书生，牡丹却是庭芳苑中的花魁，多少人为了见美人一面豪掷千金，自己何德何能，能与牡丹得见，又怎敢有非分之想。谢寻心下想到，今晚这一面，大概是自己此生唯一一次与牡丹见面了。想到这里，谢寻不觉心下悲凉，便将这画挂在了床头，自己则坐在床上，双手抱膝，又痴痴地看了好一阵子。

往后数日，谢寻仍是与往常一般，在巷口支个简易的字画摊子，没有客人时，谢寻便写上几幅字，有时看着天色不错，又画上几幅京城的秋景图。仿佛那日与牡丹的相见，就如同他平淡的生活中掀起的一朵小小的浪花，那一刻的怦然心动，不过如梦幻泡影，渐渐便归于平静。

一日，谢寻照往常一般出门采买，见城中人头攒动，似乎是比平日要热闹许多。谢寻拉过一位过路的大爷，问道：“敢问今日城中发生何事，为何如此热闹？”那位大爷上下打量了谢寻一遍，说道：“我看你也是个读书人的样子，怎么连今日放榜都不知道？赶紧到城西的告示栏去，看看那榜上有没有你的名字吧。”

谢寻闻言，心中不免有些灰心丧气，心想着自己日日寒窗苦读，没想到却错过这一举成名的机会，便觉得这告示不看也罢。谢寻看着街上行人，其中不乏有着年轻的公子，几个邀约着要去城西看榜的。谢寻见他们脸上神采奕奕，眼中闪烁着希冀的光芒，更觉得自己与他们格格不入。便索性径直回到家中，那字画摊子也不出了。

谢寻和衣躺在床上，盯着床头那副牡丹的画像。谢寻扪心自问，若是让时光倒流，自己回到了那个七夕夜晚，面对着昏睡不醒的牡丹，自己还会选择义无反顾地出手相救吗？谢寻看着画上的牡丹凭栏望月，又想到朝曦鼓励自己的话语，心中有了答案。是啊，科考不过考试而已，年年都有，也不差这一次，可倘若自己见死不救，放任那歹人为非作歹，岂不成了谋害牡丹的帮凶了么？想到这里，谢寻当下不再纠结此事，心下郁结已结，不多时，便躺在床上，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