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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大明源照黎民宅 贺氏心兴共此时(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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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二十三年,万历帝已隐居深宫六年矣,不见朝臣,不理政事,朝政颠沛。党争遍及大明寰宇,各种势力纵横天下,朝廷横征暴敛,百姓哀哀度日,各种名目剥削,却也不够支撑庞然大明,饥民遍野,民心不安。可谓:天下之大何处敛,九州方外无处藏,群蚁奋命尚未饱,难抵天朝一度霍。

自古山西好风情,老西谋生有一智。远在山西汾州华安县,当地一首富贺贵福家张灯结彩,红灯高挂,人嚷熙熙,好不热闹。此间真是一户阔府,正门屹立两斑驳石虎,远看有半丈见外,如真虎一般嘶吼待扑,近看,可谓是镇府巨兽,让人望而生畏,好不阔气。再看大门,红漆如印血,门把如金锁,正中高高悬吊一块巨大匾额,上写贺府两个硕大金字,两侧贴着一幅对联,道是:富贵濛濛入长门,安乐沐沐出高阁。正联是此间永福四个大字,梁柱高挑,柱顶挂着两只大红灯笼,灯笼上贴有喜字,好不宏伟。门户敞开,前来贺喜的人,衣冠齐整,吵吵窃窃,络绎不绝的进入大门。一个老爷模样的人,留着灰白短须,身穿蓝袍,蓄发挽髻,面带喜悦,手拳前握招呼前来人客。此乃是贺家的管家,贺德生。人称贺老抠,五十出头。就给贺府管账理财二十余年,可谓人如其称,他目光四扫,冲着一个官人模样的人迎了上去,大呼道“贺捕头,欢迎大驾,小志奇你也随父前来了?”那捕头可谓满面正气,身着捕头襟,脚穿平步靴,不威自怒,两撇胡子摇摇欲飞,身高七尺,腰间挂有一镶玉朴刀,左手还提着一份米黄礼盒,应声抱拳而答:“老抠啊,今天大喜日子,贵府又得一子,可得好好庆庆。”此人正是华安县捕头贺贵才,与贺贵福乃是本家堂兄弟,再看身后这个贺志奇,乃是贺贵才的独子,八岁小儿伶俐十分,身着新装,稚气典雅,调皮的回道:“贺爷爷好。”管家回道:“那是自然,本家亲来,快请入屋,志奇,快进来待会带你找志斌弟弟玩。”一阵含蓄,众人都依次进入庭院。

庭院真是安逸,真乃富邸门户千丈深,穷家一目皆瞭尽。好一个贺府,果然是一大宅,进入大门,硕大的正院引入眼帘,青砖绿荫,整整齐齐的地院干净亮堂,四周花草各异,院中摆放着二三十张松木大桌,百号花梨木椅子围桌而放,桌上铺着大喜红布,上面堆放着水果,花生,瓜子各种小吃,桌中放着一个青瓷酒壶。四周屋舍俨然,深处亭台楼榭,廊回路转,金砖碧瓦,层次琉璃,宏伟非凡。南边一个大戏台,正对人们眼帘,台上锣鼓乐器摆放一边,台下下人正在四处布置着什么,这时院里已人潮拥挤,人人面带笑意,相互问安,有坐着等待者,有四目张望者,也有与人闲聊者。这时只听一人大声道:“各位父老乡亲,各位亲朋好友,各位老板东家们,首先感谢大家在百忙之中贲临舍下,来参加我小儿志远满月之喜,贺某不胜荣幸。”循声望去,只见正是贺府主家贺贵福,贺贵福满面春色,双手抱拳,朝北而站,面南而道,向在座的大家致意,这贺大财主果然是气宇不凡,三十出头,身材魁梧,颊净白展,频频点头招呼众人,又道:“请大家安坐,我专门从京城请了颜饰摩颜老先生为诸位唱段杨家将,当然还有咱们的北路梆子。”众人连声作揖,道:“贺大善人,恭喜恭喜……”

众人都坐了下来,只见一群丫鬟簇拥着一老者从后院徐徐走来,只见这老者,身穿大红长袍,满面雍容,银发殊璃,微皱的脸上确实精神饱满,老眸含笑在点头向大家打招呼,这时贺贵福两脚并作一步的迎上前去,道:“母亲大人,我来搀着吧。”边说边上前搀扶着老母,众丫鬟四下散去,站到一旁。贺母笑道:“今天是一个大喜的日子,我贺家又添了一个小孙子。”贵福应声道:“母亲,您老先入座,我去招呼客人。”贺母边坐边道:“你新娶的二房翠儿有功啊,刚进门一年便给我贺家添喜了,呵呵。”贵福回道:“托祖宗,托母亲的福而已。”贺母安坐后,回头扫了一圈道:“芸娘和斌儿来了吗?”“这会正忙没看见,刚才还在走动呢。”贺母不放心的道:“这会人多,斌儿还小,别跑丢了。”贵福笑道:“母亲只管放心,志斌已五岁了,走不丢,我找人再寻寻,你老就是爱大孙子。”谈笑着,贺贵才和管家等已走了进来,只见贺贵才快步向前道:“婶婶近来可好?”没等贺母开口,小志奇快步跟上道:“奶奶,你家志斌呢?”贺母一把揽过志奇,用手勾了下志奇的小鼻梁道:“侄孙儿,才一年不见,又冒了一截呀!你志斌弟弟或许在后屋呢。”边说边目光侧转对身后一丫鬟道:“带着志奇,去寻寻志斌少爷。”那丫鬟顺着话语带着小志奇向后院走去。贺母又道:“贵才啊,玉琴怎么没来?”贺贵才回道:“最近上面公务繁忙,玉琴在家里看门呢,以防有人县衙里有人了来寻我家里一个人都没有,误了事情。”贺母道:“公家的人到底是忙啊,怪不得来自己家里还穿着衙门的公服带着刀。”贵才面露尴尬回道:“好我的婶婶啊,叔叔在时,给家里置了万贯家财,自从我的老叔叔走了以后,贵福弟弟更是经商伟才,日进斗金,生意蒸蒸日上,全汾州谁人不知啊,我一天也是瞎忙,刚够混个日子而已。”贵福岔开话道:“真让大哥取笑了,您好歹是公门中人,我们也不过小民百姓而已,都是自家人何必过谦呢。”贵才言语间将手上的礼盒提放在桌上道:“我也是多了一个小侄,这是我和玉琴的一点心意,当然礼品微薄,还望……”话还没说话,贺母假似生气打断道:“你这么忙,人来了都是好的,何必还带东西。”贵福接过礼盒道:“让大哥破费了,快请上座。”待贵才坐下,四处张望一番道:“我的小侄呢?弥月之喜怎么没抱来吗?”贺母笑道:“呵呵,今个人多又唱戏,敲锣又打鼓的,太吵了,就没敢抱出来。”贵才道:“孩子叫什么名字啊?”贵福道:“给小儿取名叫志远。”贵才道:“志远,志向远大,好名字。”贵福又道:“知县大人为何没来?”贵才道:“张大人说有空了过来,也不知道能不能过来。”贵福接过桌子上的茶递给贵才道:“大哥请先喝茶,张大人是个忙人,全县十二万人,这么多事都要他忙,要是过不来那就不敢勉强了。”

众人都围桌而坐,下人丫鬟们都来回上菜斟酒,大院里熙熙攘攘,人声鼎沸。贵福走到正中,大声道:“德生叔,去把三十年的杏花村拿出来。”老抠顺声带着两个下人向后院走去。贵福又道:“诸位,今天大家吃好喝好,稍等片刻,后台化好妆后为大家唱戏。”话落,从后院出来了一个女人身后还跟着两个孩童,这个女人正是贺贵福的正室芸娘,好一个芸娘,如此端庄美貌,正是眉如柳叶,面颊平整,鼻长直挺,细腰束带,翩弱惊鸿,步步飘来,宛如仙女下凡。身后紧跟着两个小孩嘻嘻闹闹的走了过来,一个是小志奇,一个正是这家小主人,贺志斌。只见这小孩,正是一个好啊,眉清目秀,额平头圆,目光深邃,轮廓清晰,步稳健飞,虽小却不能夺其志,孩童但不可浅估量,这孩子和志奇手拉手,紧跟着母亲走到贺母桌前。贺母满心欢喜拉过志斌和志奇,左右怀抱道:“两个小鬼,陪奶奶等会看戏。”志斌两只小手挣脱出,稚言道:“奶奶,我要听杨家将,我还要听北路梆子,听刘员外智斗盘龙山。”志奇紧接着道:“我也要听,我要听刘员外纳小妾。”四周人们大笑道,贺母也颜面露笑道:”小小年纪,还听人家纳妾,大了怎是了得?”贺贵才假似怒道:“小孩子,不许胡说。”这时,芸娘上前作揖道:“见过大哥,最近安好?我大嫂怎么没来?”贵才回道:“最近公务繁忙,家里留一个人以备县衙人来唤我。”芸娘又上前向贺母见礼道:“母亲大人,您老去看过翠儿了吗?”贺母道:“去过了,她现在还身子虚弱,不便太吵闹,待会让厨房给再煮一碗乌鸡煲参汤。”芸娘道:“放心吧,我都吩咐下去了。”说话间,众人都围桌而坐。这时贵福走过来,道:“母亲,大哥您们先吃着喝着,待我去看颜老换好装了吗?”贺母和贵才道:“你快去吧,别让客人们等着急了。”

众人吃喝之间,只听敲锣打鼓,曲声顿起,朝戏台望去,只见一群蓝衣,红衣的戏子们出场了,他们可谓精神抖擞,步如仙驾,手握大旗,在戏台上转了三个出场步,锣鼓又是一阵敲打,这时一个身着麒麟遁甲,手握九环丈刀的长须大汉随着锣鼓声:咚、咚、咚、咚的走了出来,只见他步伐工整,双脚如风,绕台三圈,回到中心,立定头悬大唱道:”三月天寒气未消。不待过完长岁年,边疆不得有安宁,吾乃九尺男儿身,率领众多家中郎,出小家去安大家”只听贺母聚精会神,贵才便大喊一声:“好!”众人应声也大喊:“好啊!”这时贵福回到正桌前坐在贺母与贵才中间,道:“颜老先生,不愧是戏中北斗,曲中泰山啊。”贵才道:“贵福你这些年果然是财源滚滚。人脉绸绸,像颜饰摩这样的腕都能请来,做哥哥的真是汗颜呀。”贵福笑道:“大哥不必如此。颜老是二叔生前结识的,二叔过世时,颜老特来祭奠,所以才有了来往。”贵才道:“哈哈,颜老都是给宫中唱戏的主,今天做哥哥的也是有幸聆听呀。”贺母插话道:“这颜饰摩颜老唱的戏,我活了大半辈子这也才是第二次听。”贵才道:“传闻此人不拘一格,不为钱财,此次能专程来山西为我贺家唱上一曲,实为不易呀。”贵福道:“呵呵,大哥所言极是。”然后端起酒杯,站起身来道:“众位,众位。我贺某对前来赏光的人深表谢意,大家一起痛饮此杯!”众人也都起身端起满杯直饮肚下,贺贵福又高声道:“诸位吃好喝好,听听戏曲,本人略备薄酒不成敬意。”席间,一财主模样的人走了过来道:“贺伯母,你家的钱庄,镖局都是整个山西最大的主。贵福兄,以后生意上还要多多关照。”贺母道:“呵呵,生意上的事你和贵福说,我老了就享享清福,不问津生意的事。”贵福道:“楚老板真是客气,你的生意也是顺风顺水,以后有生意上的事情,共同发财。”楚老板道:“都说咱华安县的财神爷是贺老板,整个汾州的大人小孩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就连整个山西也是赫赫有名的呀。”贵福笑道:“楚老板过奖了,今天小儿满月,招待不周,还请海涵。”楚老板陪笑道:“哪里,哪里。”话语间,一老者左手提壶,右手端杯踉踉跄跄的走到贺母桌前,见到贺母,喜笑一声道:“哈哈,贺家老妹呀,我先敬你一杯。”说着他一边摇晃的倒着酒,一边看着贵福道:“贺老妹子啊,你这个儿子真是没得说,自古贫富如隔九重天,可是他却是我们这些穷乡陋邻的救世主啊,这些年,从乾玉手里开始,就一直救济着,帮助着我们这些个穷乡亲们,每逢天灾人祸,谁家里吃不饱饭都开仓救济,谁家有困难就接济谁,就连遇到灾荒的外乡人来逃难时也都照样帮助。”说话间,这老者已老泪纵横。贵福赶紧上前接过酒壶道:“沈老叔,你别这样,乡里乡亲的,应该的。”这沈老汉擦拭了下眼角道:“哎,今天这个喜庆的日子,哎,看我这张老嘴。”然乎双手敬过一杯酒给贺老母道:“老妹,我代表华安的穷苦的百姓们谢谢你,先祝贺你家再添后嗣。”话刚毕,众人都纷纷站了起来七嘴八舌的道;“请老太太满饮此杯,祝愿老太太您福寿安泰,祝愿贺老太康体永存,恭喜贺府喜添小孙子”众人都说的激动不已,气氛一下提了起来,声音甚至遮掩住了戏台的锣鼓戏曲。贺老母接过酒杯,正欲起身,贵才赶紧搀扶住贺母,道:“婶婶,您慢点。”贺老母起身后看看在座的诸位,慢慢饮下这浓烈的杏花酒,感性道:“在座的乡里乡亲,我贺家只要一直兴旺发达就不会忘记受苦难的乡亲们的。”贵福也道:“各位乡亲,还有在座的诸位,我们贺家也是借着我华安县的人杰地灵,民风朴实才有的今天,永远也不会忘记大家的,都请坐,沈老叔您也回去坐着看戏吧,别冷落的戏场上的大角们。”沈老叔,激动的拍了拍贵福的肩膀,嘴角微张,看似有话,却什么也没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众人也纷纷坐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这时戏台上又唱起了北路梆子,颜饰摩已卸下戏装,走到贺母桌前,贵福起身相迎道:“颜伯父,快请上座。”贵才也起身道:“颜老,请上座。”颜饰摩在众人的推让下坐到了贺母旁边,贺母笑道:“颜师傅,你的戏真是千古绝唱。这会还觉得环莺绕耳,久久不能忘怀啊!”颜饰摩道:“呵呵,过奖了,颜某实在不敢当。”话间贵福斟酒,丫鬟们又添了几道菜,贵福道:“颜伯父,尝尝我们山西地道的过油炒肉,和莜面窝窝。”颜饰摩夹了几口菜,边吃边道:“果然口感纯正,地道的山西味,不错不错。和上次来山西的味道还是一样”贵才道:“颜老您来过山西几次了?”颜饰摩放下筷子,饮了一杯酒后道:“近年来,我与贵富都是书信来往,第一次来山西还是嘉靖是四十二年了,那时我才二十多岁跟着师傅们到处奔波,上次来山西正是乾玉兄出殡的时候,距今也快十年矣!这也才是第三次来山西。”贵福端起杯酒起身道:“颜伯父这次能屈尊专程到这里,家父若在天有灵也会感到很欣慰。晚侄敬您一杯。”贵才也端起酒道:“颜老请。”颜饰摩起身饮下道:“你妾室和孩子都可好?”贵福道:“母子平安。”贵福贵才也一同饮下,众人坐下后,颜饰摩又看着同桌的芸娘和两个孩子道:“这个小的是志斌呀?”贵福起身道:“哎呀,我还忘了介绍。”然后逐个介绍道:“这个是内子芸娘,这是犬子志斌,这个我侄子,家兄贵才的儿子。”颜饰摩道:“时光匆匆,如今我也是年过半百了,贺家的大孙子也这般大了。”边说边看着小志斌道:“志斌呀,你将来是想考取功名报效国家,还是学着你爷爷爹爹一样做个大商人呢?”小志斌看了看旁边的芸娘道:“颜爷爷,我长大了要能文能武,上得朝堂,进得沙场,不愿只做生意,要报效国家。”颜饰摩喜道:“好孩子,比你爹爹还有本事啊。”贵福笑道:“呵呵,我儿有志,不过别说大话,别将来败了我贺家就好哈哈。”众人笑道。

宴席将要结束的时候,门内进来一差役,急急匆匆小跑过来,道:“贺班头,张大人找你半天了,县丞大人派我来寻你,嫂子说您在这里。”贵才站了起来道:“颜老,婶子,贵福,我公务缠身,先走一步。”贺母忙道:“既然有公务,就快去吧。”颜饰摩也道:“那你且忙去,公事体大。”贵福起身道:“大哥慢走,志奇暂且呆着,傍晚我派人给你送到家里。”贵才道:“也好,那我先走了,失敬了。”说完就急忙和县衙的差役走了出去。

说话,贵才和这个差役快步如飞的出了贺府,贵才此时感觉酒有点上头边走边道:“小赵,知县老爷唤我何事?”差役道:“具体小的也不清楚,只听上面来人了。”过了半盏茶的时间,贵才便到了县衙,来到后堂,整理了下衣领,进去见礼道:“小人见过知县老爷,见过县丞。”后堂门对面正坐着的就是华安县县太爷张从城,好倜傥的一个县太爷呀,只看他浓眉大眼,唇鼻间留了一点胡须,如初月的月牙一样,风仪存体,身着七品官服,透漏着书生之气,好不威风。中堂左侧端坐着的正是华安县县丞胡瑞刚,此人眉弯眼斜,贼头鼠脑,乍一看也让人不待见。张从城还未开口,胡瑞刚就脸一沉道:“未时都快过了,你才来?还让我和张大人派人去寻你,你一天当个什么差?还想不想干了?”张从城打断道:“好了,你堂弟家满月宴结束了?”贺贵才道:“回老爷的话,还没完,不过快了。”胡瑞刚喝了一口茶又道:“有钱人就是任性啊,午宴都快吃到申时了。”张从城道:“贺捕头,今年我山西全境有大半都遇到干旱,蝗虫也泛滥成灾,我华安县接连几年内也都粮食欠收,饥民甚多,今日省里的布政使熊大人和刘府台都来了,还让我们县拿出五十万两银子给省里统筹买粮赈灾。”贺贵才猛然抬头惊道:“五十五万?张大人,我华安县也连年也逢灾遭难,为何朝廷,省里不给赈济?还屡次要我县出钱?”张从城一挥手道:“贺捕头你先坐吧。”贵才不安的坐到中堂右侧的椅子上。张从城接着道:“今早是府台刘靖大人陪同布政使司熊柏然大人专程来我县里,朝廷连年赋税超支,我山西也大部分受灾,流民失所,只有我华安县,未曾有百姓逃亡,你知道为什么吗?”贵才看了看张从城和胡瑞刚道:“这个小的自然明白,因为有我本家兄弟贺贵福多年来救济本县百姓,施舍受灾群众。”张从城喝了口茶缓缓而道:“你那兄弟可谓是我县乃至整个省里屈指一数的富贵人家,也是我县里的大善人,每逢年景不好我华安县百姓也是沐浴其恩,就连别的地方来逃亡的人也受其惠照,你家兄弟生意遍布我大明两京一十三省,富有四海,而我大明连年赋税如碾,天灾人祸不断,仅我山西就有四府二十多个县受灾严重,所以省府要靠我华安县拿出来点钱粮供省里统筹。”胡瑞刚插言道:“说白了,县衙里也是连年亏空,这钱就是要你本家兄弟出。”贺贵才起身下跪,道:“张大人,我兄弟虽有万贯家财,但是滴水焉能解众渴?这些年接济百姓,上缴赋税,资助府县,也怕是没有多少的了。劳烦县公向省里禀明实情,另寻他法吧。”胡瑞刚一拍桌子怒道:“另寻他法?你给我寻个办法我看看。”贺贵才哑口道:“这”张从城道:“此事我也多次呈报省府,可是也无济于事,如今,巡抚黄大人派布政使熊大人和刘府台来筹措这五十万两,除了贵府出资,我县也是毫无办法呀。”胡瑞刚道:“对,除了你本家兄弟,没有不二人选,这次我和张大人叫你来,就是为了这事,这事就由你办。”贺贵才道:“这个叫我如何去说啊。”张从城道:“这件事除此之外,别无他法,这样,你这就去,回去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起来去吧。”贺贵才起身后,跌跌撞撞的出了堂门。这时,从县衙后堂里屋出来两个官家,一个正是山西布政使熊柏然另一个则是汾州知府刘靖。张从城和胡瑞刚赶紧起身行礼,熊柏然道:“这事就先让这个贺捕头办,我们先不宜出面,静观其变。”众人道是。

且说,贺贵才出了县衙,走在路上看在熟悉的管辖街道喧闹依旧,突然感觉头好重,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他站住看看天色已经快日入已久了,想是酉时也快过了,实在不知如何是好,于是脑子发麻的径直走着,不知觉的已经到了自己家门口。贺贵才走到家门口推开门,喊道:“玉琴,玉琴。”这时一妇人出了西屋道:“贵才,你怎么才回来?”贺贵才边进屋边道:“进里屋说。”玉琴跟着进了屋里,贵才进屋坐在桌旁道:“给我倒杯水先。”玉琴赶紧倒了杯水接了过来道:“怎么了这是?看你今个气色不对啊?”贵才急急的喝了一大口水,道:“哎,一言难尽。”玉琴道:“有什么你就说啊,急死我了。”贺贵才道:“志奇回来了吗?”玉琴道:“还没回来呢。”贵才道:“玉琴呀,你猜我今天去县衙知县老爷给了我个什么差事吗?”玉琴也坐了了下来道:“什么差事?很难办吗?”贵才道:“哎,不仅仅是难,哎”玉琴着急的道:“你别支支吾吾了,到底什么差事,会有危险吗?你可别吓我啊。”贵才看了看玉琴道:“张大人和胡县丞要我去管贵福要银子。”玉琴道:“要银子?什么银子?多少银子?”面对玉琴连连发问,贵才难言道:“省里布政使熊大人和刘府台今早到了我华安,是要我县筹措给省里统筹用的钱饷。”玉琴生气道:“什么统筹的钱?还不是给他们互相贪污的。凭什么问贵福要?”贵才看了看玉琴怒道:“这话可不敢乱说,凭什么?凭人家是官,我们是民,自古民不与官斗,凭整个汾州,整个山西贵福最有钱,而且从不给官府,不结交官员。”玉琴顿时无声,起身半天才道:“那他们要多少啊?”贺贵才展出来一只手,玉琴看了看道:“五千两?”贵才道:“你真是个妇道人家,五千两会让熊柏然亲自来?”玉琴惊道:“不会是五万两吧?”贵才摇头大声道:“是五十五万两白银!”玉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像一个失魂的人,久久无语。贵才唉声叹气,然后站了起来道:“好了,这事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去接志奇。”玉琴一下拉住贵才泣道:“你别去啊,你是他亲堂哥啊,你怎么能说?怎么能让你去说?”贺贵才回头看了看玉琴道:“上命不敢违,我不说他们也会来说的。”说着拉开玉琴的手,匆匆的走了了出去。玉琴顿时没了主意,傻坐在椅子上发着呆。

话说间,已经到了戌时,十月的天,天色也早早黑压压下来,这时,贺府的下人们已经收拾完了桌椅,戏台,院落,客人也已经散尽,贺贵福陪着颜饰摩在中厅客房聊天蓄意,贵福坐在主位,颜饰摩入上座,丫鬟伺候沏茶,端上点心小吃后散去。贺贵福抱拳道:“承蒙颜伯父能亲临舍下,晚侄也是三生有幸。”颜饰摩笑道:“呵呵,乾玉兄与我乃是情意相通,甚是投缘,可惜他走的早,没能看到今天家室的辉煌和后嗣的兴旺。”贵福道:“家父走时,我正气盛之年,不敢忘怀他老人家当年的教诲。”颜饰摩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道:“记得乾玉兄曾经四处奔波经商,当年也是涉足各行各业,唯镖局当时率先闻名于世,因为押镖的人,都是经过他亲手培练出来的人,武功造诣惊人,一般练家子都没有人能截得住的,从未失过镖,他本人与我相交这些年来我也未曾见过他一展身手,真是可惜啊。”贺贵福笑道:“武功乃是防身之用,呵呵伯父与家父见面都是气和静安,畅叙友情,他自然用不着功夫的。”颜饰摩道:“也是,如今你各行都精益求精,各种生意都顺风顺水,真是超越先前,再创辉煌呀!”贺贵福道:“呵呵,多谢伯父夸奖。”颜饰摩顿了会道:“尊父文武韬晦,过世前曾对我提及过要著一本文攻武略的书供后嗣进取,可曾给你留下这治世经典?”贵福端起茶杯喝了口道:“承蒙家父细心教导指引,的确家父下世前留有这篇记载学文习武的书,但是我才识薄浅,生意上的事也是繁多费神,所以这些年一直偏文怠武。”颜饰摩道:“人生多坎坷,人无完人,哪能样样拔萃事事如意。”话间,只听门外一阵小孩们嬉闹追逐,贵福朝着门外大声喊道:“志奇,志斌去别处玩,别搅了我和你们颜爷爷的谈话。”颜饰摩道:“志斌的斌是文武斌?”贺贵福道:“正是,把我的遗憾寄托子嗣,希望他将来文武兼备。”颜饰摩道:“别太刻意要求自己和孩子们,今天我看大伙对你的态度,知道你这些年也是济贫救世,受人爱戴,人生匆匆几十载,何必太过于完美,只要有这个心就是好的。”贺贵福陪着颜饰摩畅聊之时,贺贵才已经走到了贺府正门了。

话说,贺贵才离开了家步伐如老犁,鞋子像粘地似的晃到贺府门前,走到了门口又退了下来,来回踱步,低下头转来转去,不知进与不进,这时一辆马车从远到近走来,停在府门口,赶车的一个仆人看见了贺贵才赶紧下来见礼道:“堂老爷您来了啊?”贺贵才还未搭言,贺德生从马车上就下来了道:“本家,怎么不进去?”又向下人道:“把马车卸了吧。”下人牵着马车从后院绕去。贵才看了看贺德生道了一句:“你这干嘛去了,才回来?”贺德生道:“我去送了下几个年长路远的朋客去了,本家亲来是接志奇去了吗?”贺贵才支支吾吾道:“是是不是贵福在府里吗?”贺德生道:“在啊,进去吧本家。”贵才道:“算了,我就不进去了,在这里等志奇吧。”贺德生道:“这哪行呀?到家里了不进去?”贺贵才被连说带拉的进了府里。

待两人进了贺府,贺贵才东张西望道:“贵福在哪里了?”贺德生对院子里一正端茶的丫鬟道:“老爷在哪间房里?”丫鬟道:“老爷在中厅和颜老聊天呢。”贺德生边走边道:“走吧,本家。”已经跨出几步回头一看贵才还在隐隐发呆,遂快步绕回又道:“本家?”贺贵才这才回神过来道:“哦哦。”便随着贺德生入了中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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