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话·下 谁言不忆(1 / 4)
“经此一事,想来皇后该自危了。”殿中,贵妃陈氏与嫡母沈婺华坐席对饮,幸灾乐祸。
沈氏吹开热气,不紧不慢说道:“齐王受审以来,皇后闭居中宫,应如是也。”
陈氏哼道:“皇后尚不敢为子求情,却妄想打击我等,不自量力耳!”说着笑向嫡母,“所幸阿娘以齐王厌胜告之韦德裕,否则皇后如何发难,未可知也。”
沈氏慢饮,乃道:“欲立不败之地,须知敌之弱点。”
陈氏颔首,须臾笑道:“听闻昔在陈宫,张丽华恃宠而骄,阿娘处之澹然,百般忍让。如今看来,阿娘并非可欺之人,岂非动情乎?”
沈氏略顿,也暗自纳罕,昔为陈后,即便半年不得御,她也从无怨言,不争不忿。而今,她徒有伴驾之名,却在暗自为营,实在匪夷所思。转而一想,哪个女子不盼恩宠?纵是澹然若她,内心也在渴望情爱。遥想当年,炀帝来幸,入坐片刻即走,见她未加挽留,留诗戏曰:“留人不留人,不留人也去。此处不留人,会有留人处。”炀帝去后,她默然写道:“谁言不相忆,见罢倒成羞。情知不肯住,教遣若为留。”是也,谁言不相忆,只因留不住,倒不如不留,以免尴尬。空有才华半生,沈氏终为今上赏识,干涸的心灵得到滋润,辄会蠢蠢欲动,企盼更多雨露灌溉。沈氏不禁暗叹,不争如她,一旦可争,也难免落俗到算计恩宠……
“阿娘?”
沈氏回神,乃笑:“汝之宠遇,事关陈氏,我自然多加留心。”
陈氏颔首,哼笑道:“圣人不罪宇文皛,皇后威信尽失,必不敢再插手六宫,我们可尽情欢愉。”沈氏闻言,颔首微笑。
“殿下,齐王未获死罪。”侍女急奔入告。
萧氏踱步于殿,正惴惴不安,闻言瘫坐于地:“如此就好。”闻知次子被捕,萧氏连夜求于沈氏,她果然守信,助其劝谏圣人。而陈婤从来听信其母,想来也必不再进谗。
侍女扶起皇后,说道:“所幸圣人开恩,不至罪及殿下。”萧氏颔首,惊闻齐王厌胜,她险些当场昏死。“齐王虽未死罪,失宠已是必然,殿下须为自计。”
萧氏坐榻良久,乃道:“传话大明尼,设法劝说高氏母女,务使长孙五娘入宫。”
白鹘立在紫檀架上,悠闲梳羽。阿岳走来低啐:“尔本畜生,何得专人侍候邪!”无精打采添着水,嘴里哼道,“我每日喂之,末了阿茉受宠,真不公也!”想及此,阿岳忽起一念,张望四周,遂解玉球纽。白鹘失了束缚,欢快飞走。未免人疑,阿岳又去告于阿茉:“茉姊,雪凰飞走了!”
阿茉正在案前计画过冬事宜,闻言转去廊上,果见鸟架空空,张目四看,雪凰已飞出院,呼之无果。“若失雪凰,五娘恐会伤心。阿岳,汝速去逐之。”阿岳虽不情愿,却也只能领命出门,暗悔不该一时意气。
许因重返自然,白鹘穿林疾飞,肆意欢叫。阿岳疲于奔逐,未察哨声细细。翻过山丘,来至一片深林,竟不见白鹘踪影。阿岳顿步,察看四周,只见落叶堆积,阴风来袭。
阿岳忽觉恐惧,转头欲走,却见身后立有两人,少年所抱者,正是白鹘。“蹲守多日,汝终于出宅了。”少年手抚白鹘,启唇笑道。
阿岳预感不妙,惊慌问道:“汝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