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话·上 大族之争(1 / 4)
隆冬的寒气一如既往地重,许因方除丧,禁绝三月的倡优百戏之乐在大兴城各处朱门乐户里靡靡唱开,宣泄着人们压抑已久的热情。
城东永兴坊的长孙府里同样一片喜气,先是郎君最宠爱的小娘子康复如故,继而张家前来请期,终是定下因国丧延误的昏期。这张琮家世也非同一般,其父河北郡开国公张辩,使持节秦州诸军事,官阶不下长孙晟,其母窦氏,今上之甥也,可谓门当户对。
主母高氏坐于榻上,垂听着诸位管事入来禀事。主母既如此郑重,各管事也不敢大意,庄重谨严之时却又暗自纳罕,一向不问家事的主母为何忽对继女婚事如此上心。
高氏却自有一番酝酿。因她为继室,虽长孙晟于己及所生子女百般宠溺,然论承袭,前室之子在礼法上先于自己所生。为此,高氏不得不作长远计。
方归长孙晟时,家务已由长媳主持,高氏为示和睦也不便夺政。可巧去岁其竟病卒,且安业未娶,为高氏把持家政提供良机。故高氏令次媳崔氏代管内政掌持庶务,自己则于背后听政。
然而,高氏并不能只手遮天,因为有人正对自己的一举一动虎视眈眈,那便是一氏之长暨原配姑母的太夫人。原配虽死可太夫人尚在,其必不会任己为所欲为,安业婚事便是敲山震虎。而三女弄珍亦原配所出,其昏礼自不可等闲视之,故高氏故作关切,令太夫人放松戒心之时更得长孙晟欢心,可谓一举两得……
婢女阿染见主母神情恍惚,以其疲乏之故,悄声屏退正欲入来的管事,请道:“娘子不必太过操劳,但无要事,可差崔娘子去办。”
高氏从游思中还神,靠于她摆好的班丝隐囊上,问道:“阿崔何在?为何今未见之?”
阿染回道:“崔娘子外出礼佛,明日方归。”
“哦……”高氏将怀中捧炉递予侍女,“倒是忘了,前月其父三年死忌,故我许其去做水陆。”
阿染用铜火箸拨了拨炉内的炭灰,覆上炉罩后置于其袖,抬眉道:“崔君绰坐太子废,崔娘子理当避嫌……”
“然阿崔哭求于我,其孝至此,我亦怜之。且资敬尼寺昔为文宣公所立,住持乃太夫人道友,阿崔之请必得太夫人首肯,我且作个顺水人情。”
“娘子慈心,”阿染趁机进言,“然崔氏对下近人,于府内尽得人心,娘子须加防范。”
高氏捂着捧炉暖手,并不以为意:“阿崔性柔顺,且非冢妇,加之母族罪没,谦守卑顺亦在情理。”
“然防人之心不可无。娘子上有刁悍太夫人,下有年长新妇,不可不防。”
高氏轻笑道:“恒安非前室所出,太夫人必不真心扶植崔氏,不足为惧。我所忧者,乃另一人……”
“岂非郑氏女耶?”
“然。”高氏颔首,“太夫人当众许婚,倒叫我措手不及。”
“太夫人倚老卖老,欺娘子年轻……然娘子不必忧心,彼郑氏女非太夫人直脉,会否同心亦未可知,且郎君年外将出使,一时不会来归。况蜀王来朝后受帝冷遇,太夫人必无暇他顾,娘子仍有时机全权总揽。”
高氏握了她的手在怀,欣叹道:“但汝在,无忧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