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话·下 不白之冤(1 / 4)
雕镂奇丽的浮景彩船荡荡悠悠,其上亭台楼榭一应俱全,依傍在通济渠上,形成流水飞阁御柳斜的胜景,天然一座诗情画意的游苑。而时刻移动的亭台较于寻常花苑,更添几分灵活妙趣。天气晴好的日子,帝妃公主尤喜游玩其上,坐观两岸的自然风光。
透明的水精帘将华亭四面临时遮蔽,数万颗精心吹制的玻璃珠由细长的金丝密密麻麻串在一起,泛着阳光的浅浅绿色,映出耳鬓厮磨的人影。
跪侍的宫人掀动绿帘,鸣出珠玉落盘的清音。帐内众人看过去,是宣华夫人入来。
正与宠姬调笑的皇帝见而笑道:“夫人姗姗来迟,当罚一杯。”
陈氏拜后,接过羽觞漠然饮下,方是入席。
无外男在场,皇帝**百出靡所不至,或纠缠宠姬唇间,或亵玩宫人衣下,淫声秽语污人耳目。
陈氏端身而坐,不时巧避着皇帝的捉弄,开始了又一行尸走肉的日子。目光察觉一人看来,顺眼望去,正是宫人韩氏。
韩俊娥本一宫婢,因新近得宠,别号来梦儿,此号亦颇有来头。皇帝御舟至淮时,因连月飘荡于水,着陆后竟习以为常沈湎失眠。韩氏自荐为之摇顿四体,皇帝招之,果真成寝就梦。是故每寝必召,别赐此名。
然君心难久,皇帝身边尚有后宫妃妾、先帝嫔御、诸杨姓女明争暗斗,每至一处亦有新欢入侍,加之他人竞相仿学,韩氏虽得帝意,恩宠大不如前。此时相望,颇有“同病相怜”之意。
陈氏心中冷笑,今虽不复夜夜承欢,自己尚未自艾自怜,他人何须为之叹惋?四目相对,韩氏别头回避。陈氏嘴角一弯,自饮了一杯清酒。皇帝撞见,因拉过美人,醉醺醺问:“夫人缘何独饮闷酒?莫非吃味耶?”不及伊答,凑至耳边悄笑,“勿怨之,我心仍在卿也。然卿性冷,每御之乏味……”
陈氏低首轻笑:“妾之过也,万望陛下不复诏侍。”
本欲讽之就范,未料其竟变本加厉,皇帝掷觞于地,怒道:“勿以我不杀你,再若犯上,鸩毒以侯!”
皇帝震怒,舞乐戛然而止。众人伏跪于地,心底却在窃喜,各安心思。
陈氏冷视之,须臾笑道:“早在仁寿宫时,陛下本该赐妾一死,如今悔耶?”
“休嘴!”一记清脆的声音落下,皇帝收回隐隐发痛的手,望着玉脸上赫然挂着的红手印,吞下怒气,指道,“滚!”
陈氏略略施拜,起身而出,竟头也不回。
“败兴!”皇帝挥去案上的花果酒馔,散落一地狼藉,恚道。
荣华夫人上前软语:“陛下息怒。陈氏恃宠生骄,素来如此,昔于献后尚敢辩争,皆因先帝纵之,何必为之动气?切莫负此良辰美景。”
“盖因我骄纵之,伊敢如此!”
蔡氏笑而不言,奉上香醪,媚眼如丝。美色当前,皇帝气顺大半,复又左拥右抱,寻欢作乐。
这厢,陈氏遣出侍女,如常一人独泣于阁,满腔愁苦无人诉说。饮泣良久渐至乏力,心底闪过一念:莫如睡去不复醒,倒也一了百了……迷糊间,感觉一人绕屏入来,陈氏欲睁眩目,却眼皮沉重,只听得来人将炉盖轻置于案,应是宫人添香而来。这般想着,酥软的身子再也无力强撑,重倒于榻沉睡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