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鸩酒(一)(1 / 2)
宫变结束已经十天了。这十天成为了我二十多年中最难熬的十天。
十天前,我在丹凤门号令前来救我的燕娘、何鄄退兵,并命令何鄄率领屯田军加入到太子一派所谓的“靖难”活动中。
何鄄初时并不听令,他甚至有将我绑架出京的打算。即便是燕娘,她也愣了半晌,久久呆滞。我焦急地一遍遍地问燕娘——你可信我?燕娘?
我记得当时我用力攥住燕娘的双手,不顾自己右手上的剑伤还在滴血,一直追问。
直到燕娘氤氲一笑,对我轻言——冼郎,燕娘信你。
随后燕娘转身对何鄄有瞬间摆出严厉的模样,以不容置疑地口吻向何鄄传达监国亲王的令旨。何鄄无奈,最终从命。之后,我带着燕娘和何鄄前往中书省政事堂向太子复命。太子和高勋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好在我与太子已经达成了盟誓。
按照计划,我将燕娘留在宫中,与高勋同去京中各营调兵,并按照按照高勋的筹划,封闭京城各门,阻断内外通信,并将重要文武大臣的亲眷全部“护送”到宫中安置。
或许是我的出现使中立的各营驻军立场动摇,或许是高勋的计划足够周密,不到两个时辰,京中就已经被太子完全掌控。太子毕竟是当朝十余年的储君,朝中关系隐秘交织。原来在明面上严守中立的一些官员,这时也突然倒向太子。因此,太子的计划实行的异常迅速。
而我则违心地亲自撰写奏折向潼关方向的陛下行营报捷,宣告京中太子叛乱被平。高勋则趁夜色率军悄然出城,在太白岭外伏击即将入京的天子车驾。
我当时并不相信高勋能够率军击溃行营的几万天子亲军。但出人意料的是,高勋在第二日就成功得手,行营的军队甚至都未能建立起成规模的抵抗就被彻底缴械。我的父皇则按照我与太子盟誓的内容,被安置在城外的离宫——上阳宫。
两日后,太子以父皇的口吻昭告天下,宣布自身染疾,需要调养,命令太子监国。我的二哥鲁王赵辉、三哥吴王赵信、四哥卫王赵锴当日都随父皇东巡,如今也全都成为太子的阶下之囚。高勋极力建议太子将他们软禁在京中,可我对太子据理力争,搬出盟誓相威胁,太子最终让步,允诺待局势稳定后将我们的这些骨肉兄弟遣返各自封国就藩。
三日前,皇后的銮驾返回京中。太子携百官、宗室亲自至朱雀门迎驾,我作为太子监国的头号功臣,也身处迎驾的队列中。当时,皇后、德妃携手返回宫禁,言笑晏晏,仿佛亲姐妹一般。可谁人能想得到,半个月前,两人势同水火,德妃还差点取代了皇后的位置。如今二人在众人面前上演如此和谐的一幕,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我知道皇后和太子的用意,他母子二人是将德妃扣作人质,即便吴王返回封地后心怀不满,也绝不敢叛乱。我朝以孝治天下,戕害母亲的罪名,恐怕我的三哥也不敢以身试法。而德妃顾忌吴王的姓名,也必须装作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与皇后一路同行。
可我的母亲呢?她并没有随着皇后一同返京,反而留在了上阳宫。太子告诉我,贵妃要在上阳宫照顾陛下起居,所以暂不回京。我以为这是皇后和太子的故意刁难,所以曾发疯一样想去找太子理论。太子则甩给了我母亲的一封手书,内容只有几个字——上阳宫一切安好,冼儿勿念。
我识得母亲的笔迹,便只好按下心中的不满,困居在睦王府中度日,只是这“困居”实在是有些难捱。
我帮太子平定京城局势后,太子和高勋便将京中各营主将全都换成了自己人,随后又以担心我过度劳累的名义,将我和燕娘都送回睦王府安置,每日只准我一人前往政事堂点卯——这是新任中书侍郎高勋定的规矩,京中诸王需每日去宫中听差问话。我虽然受到太子的优待,可以在政事堂随意活动,但每日陪太子用过午膳后,就会被高勋亲自送回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