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朱由检这个弟弟真是太难哄了(1 / 4)
见面还不到一刻,朱由检便连着下马请了两次罪,这份近乎严苛的谨慎让朱由校不得不怀疑起他在现代时了解到的“明熹宗与崇祯皇帝兄弟情深”的历史事实。
按道理说,崇祯皇帝对他皇兄的感情不应有假。
历史上在崇祯皇帝清算阉党之后,东林党揣摩他的心意,将明熹宗与东汉的桓灵二帝相提并论,并且在最初为大行皇帝拟定谥号与庙号的时候,定了一个带有讽刺意味的“僖宗成皇帝”。
依谥法看,“有过为僖”,乃贬义,意为立国较短,在位无功,“成”虽为美谥,有安民立政之意,但先前同样得此谥号的汉成帝荒淫无度,沉湎酒色,放任王氏专权,为后来的王莽篡汉埋下了祸根。
因此“僖宗成皇帝”可以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恶谥,倘或崇祯皇帝是那种工于心计的政治家,他完全可以就此盖棺定论,通过拉踩明熹宗来彰显自己的英明伟大。
毕竟到了明清时期,皇帝的谥号字数膨胀,几乎只要是后人接位的皇帝子孙都会给父祖上美谥,故而谥号实际上无法显示对皇帝的客观评价,后世史家还是更为看重那个帝王在被供奉时所称呼的庙号。
可崇祯皇帝并没有顺水推舟,相反,他亲自在奏疏上落下御笔,将庙号改“僖”为“熹”,将谥号改“成”为“悊”,给了他皇兄一个“有功安人”的美名。
由此可见,在崇祯皇帝的逻辑里,阉党是阉党,明熹宗是明熹宗,天启朝的坏事都是魏忠贤干的,掌握绝对权力的明熹宗只是受了蒙蔽,打倒魏忠贤与给自己的兄长加一个具有褒扬性质的庙号并不矛盾。
朱由校想到此处,蓦地抬眼扫视了一圈四周宫人,忽而豁然开朗。
是啊,自己是现代人,受后世评论影响,才会刚一穿越就立刻接受“魏忠贤是明熹宗的白手套”这一设定,并身体力行地利用这一设定去完成系统任务。
但朱由检自小长于深宫,历史上他在登基之前根本没有深度接触过朝政,他当然会觉得他的皇兄是清清白白白莲花,恶事都是魏忠贤这个擅权乱政的反派大魔王做下的。
这样一想,朱由检今日的表现就顺理成章了。
在十五岁的朱由检眼里,他大哥就好比是无辜善良汉献帝,魏忠贤就好比是把持朝政的曹操。
他不是碍于君臣之分才这般如履薄冰,而是害怕魏忠贤借题发挥,联合外廷阉党斥责他不敬君上,才如此小心翼翼。
朱由校心下了然,朱由检目前是在韬光养晦,这确实与历史上这一时期对信王的记载相吻合。
实际上,朱由检还是信王的时候,与魏忠贤倒是相处融洽,并无任何剑拔弩张之象,魏忠贤甚至还时常给朱由检进献花木果蔬,朱由检每回收下后,还打赏来使,得之甚欢。
即使到了明熹宗缠绵病榻时,朱由检依旧不改畏缩之态,时常称病不朝,无事从不面君,禁中有了宣召才入宫问疾。
历史上的明熹宗在弥留之际,当着朱由检的面,都已经明确说出“吾弟当为尧舜”这样的传位之语,朱由检却仍是不敢明应。
因为他害怕这是魏忠贤诬陷他篡位谋反的阴谋,所以即使他明知那病榻上躺着的,是这世上最后一个疼爱他的至亲,终究也只是模棱两可地匍匐回道,“臣死罪,皇上为此言,臣应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