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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进入四月,高三毕业班进入最后冲刺阶段,学生辛苦,老师也辛苦,学生辛苦是为了自己的前途,能考什么学校,老师辛苦是出自责任,当然也包含自己的名声。周六,钱老师和夫人下班回到家里,发现门没锁,进屋一看,儿子坐在沙发上,“什么时候回来的?”郑老师问儿子,儿子说“我也是刚进门儿。”钱老师说:“冰箱里也没有什么吃的,我们出去吃吧。”
钱老师点了三个儿子平时爱吃的菜,一人一个馒头,又要了一个酸辣汤,饭很快吃完了,小饭馆儿离家很近,一会儿就到家了。在路上,钱老师心想,今天不是儿子回来的日子啊,他肯定有事儿,进了屋里,钱老师看了看表,中央一台的新闻联播和焦点访谈已经过去了,于是没开电视,问道“大伟,你今天回来有事儿吧?”大伟马上意识到知子莫如父啊,于是大伟壮着胆儿说道:“爸妈,有个大事儿,我得跟你们汇报。”因为他知道他一说,他们肯定不同意,所以没敢用“商量”,而是“汇报”,老爸说道:“你说吧,我们听听。”“那我就说了,你们可别急。”“我们不急,你说吧。”“这周一,在农业部召开的县长会上,我看见我的中学同学佟淑华了,她现在是蓝田县的副县长,”还没等儿子说完,妈妈就把话茬儿接过来,说道:“她是蓝田的副县长我们早就知道了,我们比你清楚,这不用妳汇报。”钱老师一看老伴儿要急,马上说道:“妳先别着急,让他把话说完。”可是,妈妈凭直觉,不用听了,就知道儿子接下来要说什么了,等妈妈说完,大伟心想:我还没说完,妳们就这个态度,我不说了,老爸一看儿子的表情,陷入僵局,马上说道:“你别听你妈的,你接着说。”“您看我妈,她让我说吗?我不说了。”“你不说,问题能解决吗?你不就是来解决问题来的吗?”儿子又接着说:“她回乡后,八五年结婚,八七年离婚了,现在有两个孩子,大的是……”郑老师刚听到八五年结婚,就气得站了起来,一言没发,走了。“你接着说。”“大的是儿子,四岁,小的是女儿,两岁”钱老师问儿子:“她因为什么离的婚?”“她说,她丈夫出轨。”“她丈夫是干什么的?”“是村里的民办小学老师。”“你知道她们是怎么认识的吗?”“她说是她娘给介绍的。”“儿子,你听我说,不是说结过婚的女人不能娶,也不是说有了孩子的女人绝对不能要,但是,你要弄清楚她离婚的原因,二,对于有孩子的女人,你要和她结婚,就不是你们两个人的问题了,虽然那两个孩子不是你的,但是,你们结婚以后,你对那两个孩子也同样有抚养和教育的义务,你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再说,你对她有多少了解,她上学的时候的确很优秀,这我们都知道,但是,这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去年,她二十六岁就当了副县长,这在全国也不多,何况她又不是红二代,没有任何政治背景,可见她的能力很强,不仅智商高,情商也很高啊,这样的女人你能驾驭得了吗?你可千万别以为,她结过婚,又有两个孩子,人家就低你一头,你可想好了,你到底爱她什么?你们的共同点在哪里?我该说的都说完了,你的事儿你自己做主,我们不干涉,我再说一遍,这可是你一生的大事儿,我们你可以不管,可是,你对你自己要负责任。”说完,老爸站起来进屋了。
见钱老师进来,躺在床上的郑老师说道:“咱这个儿子可能是着了魔了,脑子是不是出问题了?”钱老师说:“现在不是他出了问题,是妳有问题。”“我有什么问题?”“孩子大了不由娘,你不懂啊?不是咱家的孩子管不了,谁家的孩子一大了,都是这样,他有他自己的思想,有问题得沟通,咱家的孩子就算不错了,知道和咱商量。”“他这是商量吗?他早有主意了,我现在发现他的主意可大了。”“他从bj回来,不就是和咱商量来了嘛,他自己也明白这是大事儿,得听听咱的意见,咱做父母的责任就是把事情的利害关系跟他讲明白、说透了,就行了,我们该尽的责任尽到了,将来万一出了问题,我们没有责任,因为当初我们该说的都说了,你就放心吧,咱儿子不傻,他会三思而后行的,他也是往三十奔的人了。”“反正我总觉得这不是个事儿,不信,你跟谁说,人家都会觉得这是奇闻,他现在到底跟人家说了没有?”“估计他还没跟佟淑华表示,这不是先跟咱咨询来了吗,反正我该说的都说了,让他自己想去吧,不过,有机会我得见见这个佟副县长,看看她身上到底有什么魔力,把我们的儿子迷成这个样子。”说着,自己笑了起来,“你还笑得出来?睡觉!”
一会儿,钱老师真的打起了轻微的呼噜,可是当母亲的怎么也睡不着,她在想,儿子要是真的和这个佟淑华结了婚,带来两个孩子,妳得管吧,那两个孩子听不听妳的?再说,他们自己也得要一个孩子吧,这就是三个孩子,这年头儿在城市里,一家养三个孩子,受累不说,谁养得起呀?再说,儿子今年就要工作了,说是留校,将来一个在bj,一个在蓝田,两地生活,这年头儿还有两地生活的夫妻吗?家安在哪儿?那两个孩子的户口能落在哪儿,将来在哪上学?都是问题啊,这不是自己找病吗?问题越想越多,就越睡不着……,天亮了,一缕阳光从窗帘儿的缝隙中偷偷地钻了进来。人老了,觉也少了,钱老师醒了,两只胳膊举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扭头看了看夫人,“妳今天醒的也早啊。”“我不是醒的早,我是一夜没睡,你可好,一觉儿到天亮,没心没肺!”
四
大伟躺在自己自己睡了十几年的床上,一直到bj上大学才离开,可是今天说什么也睡不着了,他想起那年佟淑华她父亲得病住院,自己磨着妈妈非要一千块钱给人家送去,那年自己还不到十八,就傻呼呼地向人家表白:我爱妳,多傻呀,她不就是学习好吗?其实自己也很努力,就是赶不上她,一考试,她的成绩肯定比我好,那时,我爸就说,这个孩子将来肯定有出息,后来她不上学了,我爸说,‘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以后,这个孩子也错不了’,结果老爸还真说对了,人家二十六岁就当上副县长了,这才刚走上仕途啊,可是,为什么她这么聪明的人,婚姻却这么不幸呢?难道是因为没有了父亲?都是她妈妈的责任?那个男的会装?她受骗了?还是当时她们家太困难了?他百思不得其解,但是他体会到了有父亲真好,从小到大,不管遇到什么问题,跟爸爸一说,爸爸肯定能帮助解决,爸爸也从来没打过自己,想到此,大伟会心地笑了,可是妈妈这关怎么过呢?爸爸肯定有办法,家里的大事儿都是爸爸拿主意,妈妈听爸爸的。
大伟起来的时候,妈妈早已经把早点端到了桌子上,“吃吧!”妈妈没好气儿地说。“中午在家吃饭吗?”“一会儿我就回去,还有一堆事儿呢。”吃完早点,大伟赶早车回bj了,大伟刚出屋,郑老师说道:“他有这么忙吗?”钱老师说道:“肯定是忙啊,他们承担的是国家七五规划期间的大课题,要调研、要向国家有关部门提供大量的第一手最详实的资料,这可是国家制定相关政策的依据啊。”“那他的问题你想好了吗?”“他的问题我想什么?我该说的话都说了,就完了,他自己的路得他自己去走,我能替他走啊?你就放心吧,他有脑子。”“他有什么脑子,就凭这一条儿,我看他就没脑子。”
五
到1989年,佟淑华任副县长已经三年了,市下设五区四县,蓝田是其中之一,淑华也是最年轻的副县长。市委的周书记已经五十四了,还有六年就要退了,他想,该物色个接班人了,他把组织部长叫了过来,问道:“老张啊,我还有六年就要退了,你帮我物色个人选,你看看现有的区县班子里,谁比较合适?”张部长说:“蓝田的佟淑华已经任副县长三年了,年龄是最年轻的,但是在副县长的资格里算是比较老的了。”“你先别说资格,你先把她的情况介绍介绍。”“这个人是七八年初中毕业,上了一年高中就回乡务农了,第二年当了村长,”周书记接着问道:“是村民选的还是任命的?”“是村民选的,而且据说当时选票还很高,当时有个候选人,没选上。”“当年她才十几岁吧?”“十七。”“你再说一遍。”“十七,最多十八。”“我没听错吧,虽然说村长官儿不大,我可从来没听说过十几岁的女孩子当村长的,如果是真的,也算是天下奇闻了,你好好查查,她当了几年村长?”“五年,从八零年一直干到八四年,后来又当了两年乡长,是一步步从基层干上来的,八七年初,提的副县长,到现在已经三年了。”周书记又问道:“当年县里是谁主持工作?”“是朱书记,他说‘我当年二十一岁就带着一个团打仗了,这个娃我见了,也和她谈了,她可比我强。’朱书记还到村里去了两次,了解情况,然后他就拍板定了,别人也没提出不同意见。”“现在朱书记去哪了?”“不是前年得了肝癌去世了吗。”“这个人有什么背景没有?升的这么快,这可算是‘火箭’式的干部了”“可能没有吧,没听说过。”“这样,你带着人去彻底查清楚,比如当初为啥高中中途辍学,这要到学校找到当年的当事人问清楚,还有,她当村长那几年,村里的发展怎么样?村民们对她有什么评价?还有,在乡里工作的两年,都把情况弄明白了,别一张口就是大概、可能的,调查一定要详实、可靠,不能听一个人的。”两个月后,当周书记看着组织部长呈上来的佟淑华的调查材料时,开心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