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风起——楔子(3 / 8)
才十月初,人们便已纷纷自发着手准备节礼、集会、访友、裁衣等事务。
城中各大饭庄的雅座,早在半个月前就被订空。大大小小的酒馆、茶肆、戏楼通宵营业,各大商铺提前一个月便聘请了大量临时工来应对日益暴涨的订单。有经验的花匠们,早在温室里培育起了各式各样的奇花异草,只为在初秋这一天卖个好价钱。
少年们寻师访友,为求得一两揆惊妙脱俗的俳句而绞尽脑汁——将俳句提在一面精致小巧的折扇上,好在节日当天最热闹的祭谷灯夜上亲手赠给自己的心上人。少女们三三两两地相约在闺阁之中,热切而羞涩地讨论着届时将交换给情郎的香囊上该绣着何种纹样。
待到节日那一天,满城男女纷纷换上淡雅的锦袍,燃香料熏衣,身佩五颜六色的奇花异草。人们探亲访友,邀朋结伴。白日赏戏联句,夜里观灯游街。那将是一整日的开怀痛饮,一整日的自在高歌,一整日的肆意欢谑——
宫中。
震旦的皇宫位于奔晷城的中央,夕阳为檐牙高琢的剪影勾勒出最后一丝恢弘的金红色轮廓。
申时的暮鼓刚响了一声,数十名宫人便已整齐地排成一列,静静地候在了灵曜宫的中庭。
这些年轻的宫人不过十五六岁的光景,身着统一的绯红色轻绢广袖裙衫,梳着高髻,腕上佩着相同的素银环,髻间饰着一对雕花的银柱簪。
她们之中有的手捧着兽纹漆盒,圆润玲珑的盒身上走了十几道大漆,用朱砂描绘着赤红如火的兽纹,漆黑锃亮光可鉴人。另一些则手捧漆盘,盘中叠放着一方玄色绢帕,上头或卧着嵌满明珠的金镯金环、或是缀满流苏的宝瑛笄钗,更有千奇百怪的精雕玉器、贴满金箔的彩绘画扇等。
再往后看,有的宫人则端着莹润通透的白釉盘,盘底一层清水,水面上漂浮着五颜六色的怒放鲜花。其后更有数位女官,手捧光华流转的绚丽锦缎。
这些都是为祭谷日准备的物品——漆盒中盛放着的,是各色脂粉黛墨、彩钿香品;盘中托的,是宫妃们节日时将要佩戴的首饰头面;怀中的锦缎,将用来制作宫妃们的节日礼服;而釉盘中的鲜花,则是节日时必须佩戴在身上的‘花礼’。
宫人们安安静静地等待着,只需灵曜宫中的主位、协理内廷的万晔夫人一声传唤,她们便会鱼贯而入,将手中的珍宝捧到这位手握大权的宫妃面前供她检验。
手握一卷竹简,垂目肃立于队伍首位的,是一位年长的女官。
只见她同样身着绯红裙衫,然而衣襟、袖袂上装饰的飞焰纹刺绣和发间的雕花白玉环却将她的身份与其余众宫娥区分开来。
这位在内廷任事多年的女官名叫琢,已在皇宫内廷度过了二十余载的春秋,正是由万晔夫人一手提拔的冠服司新任掌事。
说起来这位琢掌事也算得上是宫中的老人了,也曾在老掌事身旁协理过数次祭谷节礼。然而以往的她只不过是跟在掌事身后做些通传跑腿的事,连辅事的位置都混不上,如今却要只身一人主理整个冠服司,皆因万晔夫人金口玉言,一句话便将她从一个小小的司助擢升为了掌事。
上个月初,老掌事意外染病身亡,走得十分的突然,原本深受器重的辅事连夜被贬出宫。
主掌内廷的万晔夫人出人意料地竟将一个原本默默无闻的司助提拔成了冠服司的新掌事。
琢闻讯惊喜万分,想到自己在冠服司苦熬多年,本已对升迁之事不抱希望,就在以为自己将作为一个小小司助终此一生时。从未同她说过话的万晔夫人竟一跃将她提拔为了掌事。眼看着那些原本深受器重的同僚对自己投以妒恨的目光,琢心中快意非凡,心中暗暗发誓定然要做好掌事之职,好叫众人心服口服。
一个月前万晔夫人授意庆典事宜巨细以后,内廷六司便开始马不停蹄地忙碌起来。大事小情桩桩件件,节日当天宫眷们的礼服冠饰、席间的菜肴酒水、宴上的歌舞鸣乐、宫室的布置装饰等等
这一个月来众人皆是焦头烂额人仰马翻,六司上下却没有一个人松懈抱怨。谁都明白若是不慎庆典上惹出了乱子,那自然是天大的罪过。可若说谁办好了差事,在节典上长了脸,万晔夫人那可是出了名的有功必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