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上)含情无语倚楼西(1 / 12)
五台山悟性崖,一个老僧缓缓地走在崎岖的山道上,被一袭素净的袈裟裹住了他枯瘦的身形,远山险峰之间显得尤为不起眼,山风徐徐,老僧突出的眉骨上两条白眉飘飘而动,好似山风再大一些就要将这老僧卷入山涧一般。老僧在山道上不知走了多久,在一处石壁前忽然停住脚步,微微抬头看见眼前的石壁上刻着“悟性崖”三个大字,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忽然不知从何处响起一阵笑声:
“哈哈,方丈大师兄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可是犯了什么清规戒条也被罚在这里面壁思过?”
老僧闻言微微一叹,袍袖无风而动,只见灰影闪动,人便来到一处洞口,缓缓往洞中走去,口中轻声诵道:
“出家沙门者。断欲去爱。识自心源。达佛深理。悟无为法。内无所得。外无所求。心不系道。亦不结业。无念无作。非修非证。不历诸位。而自崇最。名之为道。”声音不甚大,却是振耳发聩。
洞中人闻言沉寂片刻,蓦然高声唱道: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可恨啊,十年不曾尝得酒滋味!”
老僧又叹一声,缓缓走进洞中,洞中尚有前人留下的石刻,有金刚怒目威风赫赫,也有菩萨慈悲法相庄严。在一处佛像之下坐着一个披头散发的人,此人身形有些枯槁,头发披散而下遮住了面貌,只是有许多横生的胡子从散发间透出,显得有些彪悍,他双手双脚上都锁着粗大的铁链,铁链黝黑无光,乌沉沉的耷拉在地上,不像是凡间之物。
那人看见老僧进来,哈哈一笑,甩着手腕上的铁链哗哗作响:
“方丈师兄特来拜望小弟,小弟真是不胜荣幸,只是小弟身有不便,不克远迎,还请方丈师兄见谅!”
他将头一甩,散发收入背后,露出一张胡须遍布的脸,还是瞧不清楚他的面貌,只是嘴角咬着的那一丝轻笑格外的醒目,一双似醒未醒的眼睛慵懒地瞧着眼前的老僧。
老僧面对着那人盘腿坐下,素净的袈裟上沾染了大片的尘土,那人见状怪叫道:
“方丈师兄,这可沾上了不少泥污,也不怕下山后给徒子徒孙们瞧见了笑话,嘿嘿!”
老僧微微一笑,说道:
“万千红尘何处不是泥土,何处不惹尘埃,今日扫得干净,明日又有泥土尘埃。心有明镜一面,何处来得尘埃?何处来得泥土?何处来得笑话?”
那人冷哼一声:
“那五台山的大小和尚何须整日打扫山门寺院,在一旁打坐即可,何须管他尘世的泥土落叶?只须心静沉目,天地便可清净,岂不知泥土还是泥土,落叶还是落叶,仍在那山门之上。”
老僧双手合十,说道:
“阿弥陀佛,他们扫山门寺院何尝不是扫心里的那一方明镜?道痴师弟,十年间你心中的明镜可曾扫过?”
那散发人冷哼一声,而后又颇觉无聊地伸了伸腰背,将身子侧向一边躺下,不久鼾声微起,竟睡了起来。
这被锁住的披发人正是当年被拘回五台山的道痴林灵噩,而这老僧却是五台山主持方丈道坚。道坚见他装睡不理,便轻声一叹,徐徐说道:
“当年师父圆寂之时曾说过你天生聪颖,他所创的五行养气决和五行遁天步两门绝学,只有你能得窥其中奥妙精髓,也最贴师父心意。只是你生性狂放不羁,凡事尚性而为,来日若际遇所迫,定会给江湖武林带来无妄之灾。因此师父留下法旨,在他圆寂之后要将你羁留寺中二十年,到时你与五台山再无半点干系,去留任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