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夏天的交响曲”(1 / 1)
夏天的蝉叫声有多大,说明外面的太阳就有多辣。四年级的刘天刚睡醒午觉,发现只有自己在家。毋庸置疑,玉林和金秀肯定是出田干活去了,他姐芸谷应该也一起跟着去了。刘天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才两点二十分。刘天躺在地上的凉席上,吹着斑驳的老吊扇,感到一丝凉意。但是听着屋外犀利的蝉叫声,他就知道外面的天气应该是热得发紫。
玉林和金秀今天必须把秧苗全都插完,不然田里的秧苗肯定会被晒干的,那将是他们不能承受的损失,因为接下来家里起码半年多的活计都指着这几亩水稻呢。
芸谷从小就很懂事,六年级的她早就学会了洗衣做饭,喂猪喂鸡,绝对是家里的家务能手了。而且,她从来不抱怨自己做这么多的家务,她总是很安静地帮着家里把这些繁琐的家务做完,她希望玉林和金秀能少一点辛苦,所以她总是尽可能地帮着多做一些。
芸谷跟着出田里去了,不是金秀要求她去的,但她坚持要去。刚开始,她总是不能把秧苗很好地插到对的地方,要不插得太密,要不插得太疏,要不捧着的秧苗散落一地。她会着急,每当这时候她就会哭出来,站在田里一动不动地流着泪,哭声差点就盖过了蝉叫声。
金秀放下手中的秧苗,走过来一手抱着芸谷,安慰她“叫你不要跟着来的嘛,你的手太小了又不够力,插不好是很正常的,到边上去休息吧,要是太热了你就先回家去,我和你爸做完活就回去了”。
芸谷擦去眼泪,脸上留下一抹泥巴,但是她顾不得这些,她俯身捡起秧苗,又小心翼翼地学起了插秧这个活。她的这种倔强,从小就一直伴随着她。就像这一片土地,给了白石村人生活下去的希望,从不让生活在这里的人们觉得生命的不可能。
刘天从凉席上起来,穿着拖鞋出门到隔壁家去找祥子,他发现祥子不在家。于是,他自己一个人往田里走去。暑假时候的太阳是真的辣,刘天刚出门就流汗不止。他一边走一边踢着路上的小石头,像是若有所思,略显深沉,可是他是一个四年级的小孩子,有什么能让他思考的呢?刘天总觉得自己跟别的小孩不一样,他觉得自己很有创造力。他总能想出一些好玩的游戏,能说服村里的祥子,阿康他们跟着自己去做好多的事,他不知道这种感觉叫什么,但是他就是觉得自己应该要突出。
因为是夏天,河里的水位下降了不少,有一些石头都已经露出了水面。刘天一路走去,哗啦啦的流水,声音越来越大,听起来像是要和夏天里的蝉拼个高低,争夺这个夏天的话语权。
刘天来到田里,他静静地坐在田埂上,看着他爸妈和他姐在田里,他什么活都没有说,静静地在那里看着,要不是金秀回头叫了一下他,大家都没发现他自己过来了田里。
夏天的风吹在脸上,能让玉林他们闻到自己身上散发出的汗酸味,这一阵汗酸味与他们下半年的收获环环相扣,酸味越浓,他们秋冬的收获肯定越丰厚。白石村的人都懂这个道理。
鞭子一下一下地抽在老水牛的身上,旁边的老水牛已经喘起了大气,它想停下来休息一会,它想向这个夏天抗争,可是它的主人并没有给它喘息的机会。它今天必须犁完这块地,这是它的使命。也许这时候只有蝉叫声才能激发老水牛的力量,一遍一遍犀利的蝉叫声,激励着老水牛,为老水牛鼓着劲。它踩着蝉叫声的节奏,一步,两步。有了这个伴奏,它瞬间充满力量,感觉像是站在了这片田地的舞台中央,努力地演好这幕剧,优雅地向生命的尽头走去。它知道它这辈子都会有犁不完的地,它的出生就是为了犁地。
如果说的田地是这个夏天的颜色,那么蝉叫声就是这个夏天的交响曲。它的高亢,是这个夏天来时的温度;它的清脆,是田间劳作的力量;它的坚韧,是命运不屈的态度;它的悠远,是收获的起点,是希望的开端。它陪伴着这里的所有,一整个夏天。
白石村的黄昏略显凄美。夏天的热气开始收敛,蛙声渐渐起伏,蟋蟀声热闹一片。西边的晚霞与山尖镶嵌在了一起,金光闪闪,太阳的演出慢慢落幕。玉林和金秀来不及去看一眼这凄美的晚霞,他们还没收拾好自己的农具,就被一阵阵凄厉的蝉叫声送进了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