袍笏(六十六)(1 / 2)
拓跋铣拎了缰绳,一声呼啸领着众人响马跨过薛凌眼前。那张椅子无人收敛,直接被马踏碎,木桩子飞出朝着薛凌脸颊而来。
她侧脸要躲,疲惫之时力道控制不当,整个身子都翻了过去。少了井沿做支撑,人瞬间仰躺在地。上空是马蹄未歇,直至往胸口落。看着躲闪已是来不及,下意识要阻挡,剑却早就不知道被拓跋铣踢去了哪。
她合手,只抓了一把尘灰鲜血。
也许是拓跋铣没动手杀薛凌,那胡人临时变了个道,马蹄踩上之时,又被瞬间抽走。薛凌只感觉身上被重物压了一下,片刻即散。
她仍往南瞧着不肯罢休,隐约看见拓跋铣似乎回了一下头。但太远了,若非衣物服饰显眼,她都认不出人,更莫说能看到那人脸上在想什么。
米粮烧焦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先走的胡人大抵已经穿过平城,到了南门处,又或者是火势蔓延到了其他建筑,薛凌看见空中飞灰大作。
与她想象中的下雪差不多,遮天蔽日,转眼将眼前染成灰茫茫的一片,万物都失去颜色。
城里渐渐只剩房屋燃烧发出的声音,灼热往身边越逼越近。离她最近的建筑开始只烧了一线,砖瓦皆不容易点着,那些羊绒烧尽之后就瞧不见明火。却因着南边火势蔓延过来的缘故,再次死灰复燃。
离门口不过咫尺之遥,薛凌花了约莫半个钟头才爬到门外。有了一堵后墙为屏障,多大的火也烧不过去。
可她仍无法停下,好似到达远方的草皮远比逃出这扇门更重要。原出了城门尚有一丈来宽的石板路,长有公里余,供平城将士日常出入。
走到这条路的尽头,就是无边原野,是她能想到的最自由所在。然她始终没能到头,直至烈日当空之时,看身后血迹,不过十丈不到。
她不能再走了,她不能死在这种坚硬冰冷的石头上。薛凌看两侧草也长的颇旺盛,没想过秋初华叶未衰,只说定是霍家那些狗东西成日躲懒,才让城外荒草成堆。
倒是托了洪福,她猛呼了两口气,竟然撑着坐了起来,挪到路侧草堆里,歇了好一会彻底躺在了地上。
城墙上旗帜还在,风和热浪相撞带起的气流让其飘摇地甚是猛烈。薛凌只觉眼里尽是残影,合着后边的火光冲天,兼正午阳光打过来,她从未见平城这般美。
美到她能心甘情愿的合眼。
平城是个好地方,世间一切好东西都该如此,要么十全十美,要么一无是处。
要么在她面前尽态极妍,要么就在她手里灰飞烟灭。
半死不活的拖着,算什么事呢?甚至于这种吹枯拉朽的毁灭本身就比平淡的存活更美。
一如她现在苟延残喘的模样,实在是过于丑陋。身体短暂的休息后,疼痛也从四肢百骸卷土从来,以至于她想摸出个什么朝着喉咙捅出个窟窿,将一切终结,甚至暗恼刚才没有拼尽最后一丝力气。
她仍是在笑,笑拓跋铣这蠢狗,说着要放她回去,最终还不是想让她立刻死在这。所以这把火,终究是烧到了胡人眉毛上。装的一副气定神闲,没准那蠢狗内心早就牙痒痒。说了那么多废话,是想自己死的更绝望吧。
她想着拓跋铣临走言辞,本是想从中回味出些得意,眼里光芒却忽而散去,冰冷比死亡先一步吞噬了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