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八章(1 / 1)
王小波说过:我对你的爱恋是在分别中完成的,这就像阿丽莎对热罗姆的爱情只能书写中永存是一个道理。
所以爱是存在于它本身,还是留存于某个具体的人说到底从未被真正解决。但像这种思辨层面上的圈套是很难让沈魏风陷进去的,他是不会把任何一种除感情之外的抽象的东西与爱情混肴,他也许可能会被一时的爱憎动摇了心智,却不会一直深陷其中而无法自拔,他深恶背负了德行的爱情要拼了命要去挤进那上帝的窄门。
然而可悲的是,他再理智最终还是成为了周楚凝爱情的幻象,不管他如何真实表达自己的感情最终也没能帮助周楚凝撕去这层面纱,使她看清事实的模样,她早已不能接受这一切,也不能接受让自己和沈魏风都回到本该属于他们的水平线上。
不过原本沈魏风也不必为此自责,可现实却容不得你有喘息的机会,在医院这个狭小地下室里,在严学东面前,在他接过了那页被颤抖着递送过来的东西之后,沈魏风深刻感受了一次什么叫五雷轰顶。
那是一张非正常死亡证明的原件,开具这张证明的是某公安机关,头顶的灯摇曳不定,证明上的字时明时暗,不用看具体的内容,单是这一页的抬头就已经使沈魏风惊得心要停跳,等他稍稍回过神来努力汇聚目光再往下看时,“周楚凝”这三个字简直就是赫然于纸上!
那一刻他根本不可能相信,仅仅这么点日子,前后还不到十天,在洛杉矶机场临别时还在他怀里的人,你跟他讲这人没有了,不在了,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是不可想象的。
“这是什么?你哪里弄来的这个东西?它跟周楚凝有什么关系?”沈魏风把证明丢给严学东,语气里的怒火像要溢出来了似的,把他周身的空气都带得滚烫。
“别问了,魏风,签字吧。”严学东已经把最艰难的说了出来,现在只剩了疲惫,他已然全力抗争过,但终以失败而告终,甚至之后还有更大的后果在人生的路口等着他,他此时唯一还能奉劝沈魏风的只有低下头接受命运的安排,再说不出什么别的。
“签字?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你……”沈魏风这句话还没吼完,严学东猛地站了起来,先是把那证明丢在长椅上,然后一把拉住沈魏风快步往旁边的一个房间走去。
这个房间就在长椅边,也是那种破旧的老木门,绿漆斑驳不堪,东子推开门,一声门轴常年缺油的摩擦声悠长而刺耳,然后是一股淡淡地腥气幽幽地飘了过来,令人周身一凛。
按说沈魏风自干考古以来不知见过多少古尸和干尸,那些数百乃至上千年前的人类遗骸即便被发现时还有些带弹性的肌肉,也都是风干的,那些墓葬里有的只是零碎的人类遗骨和陈年腐烂后的霉味,新鲜的肉身他们这行的人一般见不到,当然也平白想象不出。
就像此刻,当严学东无所顾忌地带着他来到这间单独的停尸间,沈魏风感到自己的心猛地抽紧了,恐惧到了这个时候就像飘荡在头顶的死神,手里早已举起了收割魂灵的镰刀。
房间里亮着两根日光灯,惨白的光照着惨白的裹尸单,单子下面是一具没了生命的肉体,连一丝呼吸的起伏都没有……
其实,即便到了这一刻沈魏风仍是不能接受的,他挣脱了东子,一个人缓步走向那停尸台,眼前一阵清晰一阵模糊,许久没来拜访他的偏头痛也一寸寸猛烈了起来。
这一刻他想起了过去读书时宿舍里有一阵循环播放的老歌《heyJude》,前面的歌词忘得没剩多少了,但后半段或轻松或深情或激荡或撕心裂肺的哼唱才最为不能忘怀,他觉得自己此刻呼吸都在变得困难,仿佛在跟自己的过去彻底告别。
可是再艰难,门口到停尸台也就那么几步,严学东死死盯着沈魏风,眼看着他走到跟前,在万般纠结中伸手去揭开了那死者头上的白布,接着他的手就停在了半空中……
一秒、两秒、三秒……
严学东觉得这时他不仅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还能听到沈魏风那先是沉重后转为急促的呼吸声。
果然,沈魏风在停了几秒钟后猛地撂下了那单子,然后转过身来,一双眼睛似要喷出火来,低声怒道:“严学东,这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