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三章 一息尚存（2 / 2）

她记得婴儿车调转了方向应该就是回去的路，孩子重回车子很快睡了过去，一个骑自行车的小男孩儿呼啸着从对面过来，开心地对与他擦肩而过的人灿烂地笑着，这旺盛的生命力、朝阳般的面孔让周楚凝觉得自己浑身绵软，两腿跟灌了铅似的，幸好黄瑜琼的房子已经在目之所及处。

回到家，把孩子交还给catherine，周楚凝就艰难地上楼去了，黄瑜琼一看回来得这样早又只有一个人慌得再后面追问，周楚凝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心慌意乱里开不了口，好容易惊醒过来，转身看着楼下的婆婆，结结巴巴道：“魏风，他，他出去了！”

二楼的房间里遍洒阳光，可周楚凝还是觉得昏暗，她身子一软倒在了床上，先还是能看着房顶上的吊灯出神，但看着看着就觉得胸口针刺般疼得支撑不住，人只能侧身蜷缩着，接着在一阵痛一阵疲累里她恍惚间睡着了，直到一声巨大的响声从楼下传来，她才猛地醒了过来。

那是沉重的关车门的声音，周楚凝本以为是费鸣走了，从床上起身站到窗前观望，结果发现并不是费鸣，而是一个身形高大健硕的亚裔男人，年纪不好说，从楼上看不出多大，只觉得还很年轻，这人先是大步子进了家门，接着就听楼下一阵辨不清内容的中英文夹杂的谈话声，然后catherine和这男人一前一后从屋里出来，catherine边往外走还边跟黄瑜琼客气道谢，而这个男人熟练地怀抱着那个孩子，冷漠地急匆匆向外面的一辆黑色越野车走去，以至于黄瑜琼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尽，这两人已经上了车，catherine从摇下的车窗里摆了摆手，仿佛说了句有时间来住几天这样的话，那车子就发动了起来，接着迅速掉转头一阵风似的离开了，而黄瑜琼并没有回来，她人站在院门口看向那车离开的方向，仿佛叹了口气，好半天都没挪动步子。

周楚凝直觉黄瑜琼的眼神里充满了不舍，可她什么证据也没有，只是觉得而已。

天边慢慢褪去了阳光，本来费鸣到了这个时候也该回去了，但沈魏风始终不见回来让黄瑜琼在送走客人后又平添了无尽的担忧，周楚凝暂时起不来床，又不肯开口，费鸣便责无旁贷地陪着黄瑜琼，等到天完全黑下来急得开始打电话联系熟人时才听到门铃响。

沈魏风终于回来了，他一脸的疲惫，一脸的晦暗，除了还能勉强应付一下费鸣，把他送出家门，再回来时就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黄瑜琼大概应该是最不啰嗦的母亲了，可这么多年来她从未见过如此颓丧的儿子，一颗心揪得跟要断了似的，见缝插针地问了两句还全无回应，只能是眼看着他独自上楼去，“嘭”地关上了房门。

隔壁房间里，周楚凝已经听到了声音，她坐在床边摩挲着手上的戒指，虽然绝望早已把她击倒，但还不至于让她一息无存，她觉得自己腔子里还有那么一口气，还能再拼点什么，她站起身走出房间，走到沈魏风房间门前，先是轻敲了两声，然后转动那铜门扭推开了房门。

她以为他可能此时会坐在桌前抽烟，却没想到他竟倒在了床上，一只胳膊压在眼睛上，仿佛要抵挡那刺目的灯光，但周楚凝感觉得到，他是想压住悲伤。

那叠英文和法文混合的资料还在桌上，她走过去拿了起来，然后来到床边坐了下来，没有喊沈魏风的名字，也没有去拉开他的胳膊，她只是打开法文的部分，轻声读了起来，读一句，翻译一句，语调平缓，周楚凝后来回想觉得她此生都没有法文如此流利过，大概只因这时她心里没有任何自我的悲悯，单是想帮一把眼前的这个人，用这仅有可以作为证据的东西给他一点信心，再然后她也没有多想，走一步算一步吧，至少此刻她感到一种难得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