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拾伍·益都奇事(1 / 5)
——远行人客居五里镇,路拥塞官民起纠纷——
上回说到:四月初八浴佛日,景年辞别父母兄弟、汴梁亲友,与择端先生一同踏上山东之行。前来送行的赵甫成与张择端、张景年一同饮下饯别美酒,继而与兄弟会中的白一苛错肩而过,孑然一身回返画学舍中。
这座填满喜怒哀乐的东京城,终于到了暂别之时。少年刺客犹如雏鹰振翅,鼓翼向东,而他将要飞临之处,则是另一片历练之地……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本章道来。
政和五年四月,青州府五里县,五里镇外。
自打进了山东境内,原先张景弘派的一队禁卫军便渐有疲惫之意,择端有心为景年行方便,便寻个由头遣了这队卒子就近歇息,教他们回去禀报平安,自己则带着人手继续转到青州过来,往五里县最西边的五里镇歇脚小住。
舟车劳顿几日,择端一行人的车子由快到慢,缓缓停在快到城门口的路上。
前头进城的车子也都一溜儿停了,老老少少赶车的蹬在车上仰着脖子往前看,却也没看出个甚么所以然来,只好在大太阳底下议论纷纷,路上怨声也渐渐大起来。
连着好几天睡不安稳的景年正抱着胳膊支在眷棚口打瞌睡,教棚子里几个画学生的叽叽喳喳扰醒,这才晓得车队停了好一会,便勉强醒醒神,从车上跳出来,张望片刻,走到车队打头择端在的那处去。
“先生,前头生了甚么事?晚辈正好睡,车子却停下不走了。”
张择端揩着汗道:“这路上车辆都堵在道上,前面不见分毫动静,不知是何缘故。”
少年拿胳膊挡了挡太阳,尤觉得脑仁儿热得燥痛:“莫非是五里镇里出了什么事,不肯放人进城了?”
择端摇首:“不清楚,几年前来时还不曾如此。”又吩咐道,“景年小友,你腿脚利索,且替大家去前头打听打听罢。”
“成!”景年一拍胸脯,将腰带一扎,便动脚向前去了。
官道上堵了不少车子,停得左歪右斜,不大好走。这郎君便施起好身手,自车篷顶上一一踏过,当下便翻到城门附近,引了一屁股拍掌叫好。待跑到城门底下,身上衣裳已热得像厚袄,身上头上热汗大发,还没站住脚,便听一阵吵嚷声愈发近了,定睛一看,竟是一伙农民与守军起了纷争,不单单将外头的车马堵了,就连里头要出城的也给拦在镇子里,徒能埋怨吵闹,人却出不来。
景年看了,心中隐约有数,便悄悄凑近那伙扛着锄头的农民好汉,侧耳听将起来。
“高盛,你仗着你爹是知县,目无王法,欺人太甚!”
才竖了耳,为首二十六七的一名英武男子便双指一并,指着守军拥簇的一白面衙内怒斥。
被骂的白面衙内约摸二十露头,长得俊俏文雅,想是他口中那知县家公子,还嘴道:“我欺人?卜大哥,你将妹妹卖与我还了你爹的赌债,咱们可是立了字据的!眼下是你要反悔,却不肯把银子还来,如此背信弃义在先,你怎敢来血口喷人!”
为首的将手中锄头杆一跺:“高盛,你仗着你爹与高太尉攀亲附戚,便敢污人清白!我何时将妹妹卖给过你,甚么字据、银子,我通通没见过!”
那高盛便抖出一张字据来,在围观的百姓面前晃了晃。景年伸头一看,上面果真白纸黑字地写着两个叫“高盛”与“卜相侯”的人名。再看看,那“卜相侯”三字写得清清秀秀、小小巧巧,与其人之英武实在不像,便略略生疑,依旧旁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