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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可看着呆懵的剑光,心里想:我曲解了谶语的意思,会不会对这个人的行程有影响。谶语常常是共性的状态,而眼前的行为是个体的特征。以这个人的智力我能解释清楚吗?累。想到此转身回房间了。留下剑光独自埋怨自己的愚笨。“等,死等。今天一定会遇到活神仙。”他对自己说。
此时的文强在川培中心刚刚无聊地洗了3个澡,开始翻看浴室里那些精美的免费浴品,无意间看到墙上镶嵌着一枚折叠的圆镜,便拉过来看,一看可不得了,惊得大叫一声:“妖怪!”只见里面出现一个巨大无比、油腻不堪的鼻子,上面不仅凸凹不平还密布着数不清的蓄势待发的粉刺,茂盛而粗壮的鼻毛横七竖八地支出洞口,鼻子下面的厚厚嘴唇像香肠一样挂着,嘴唇上刮过但依旧长短不齐的胡须上有的还疤着血疖。。。这是谁的局部,竟美得如此暴力。除了自己,还能是谁!
吃早饭时遇到希芸,北舞的同行,在业务上曾经多次联系,见面的机会却很少。印象中是个声音好听,喜欢古诗词、喜欢唱歌、胖墩墩的女孩子。咋一见却是个身材纤细气质隽永的女子。本想聊两句。可是,他正在自卑中无力自拔不想和任何人久别重逢。希芸用似曾相识的目光看了文强一眼,欲言又止。离开餐桌时,文强无意间将划过来的纸巾盒转到她面前,希芸笑了一下,叫住文强:“你叫什么来着?看着眼熟就是叫不出名字。”
“文强”
“对,对。原是好记。”
记起在去廊坊开会的路上。组织会议的领导积劳成疾,准备退休养病。所以这场会议的另一个目的是告别。大巴车从北京出发时已经黄昏,昏沉的雾霾中犹如漂浮在茫茫大海中的一扁小舟。领导笑道:“大家唱歌吧。”短暂的沉寂之后,希芸站出来大声唱道:“我欲乘风破浪,踏遍黄沙海洋,与其误会一场,也要不付勇往。。。”希芸清亮的声音随着车辆的起伏忽高忽低,时远时近,而车窗外的景物也随着悠悠的旋律飞快地流转着,有那么一刹那,文强恍惚走过了一生。偷眼向领导望去,只见他刚毅面庞浮现出温柔的神色。随后,大家一起高歌起来。
晚饭后,文强没有如其他人一样去锦鲤或宽窄巷寻找热闹而是独自步入培训中心后花园,不想却偶遇了希芸。于是相约同游。他们是从王进喜那尊巨大的石像开始的。夕阳已去,皎月初生,镶嵌在石壁上的英雄在暗影的烘托下立体起来,目光炯炯地注视这远方,棉衣下的弘二头肌渐渐隆盛,仿佛要拉动手中巨大的阀门扳手开启一股尘封亿万年的石油洪流。文强和希芸相视一笑,心中同时涌出“铁人”两个字。这两个字背后有着耳熟能详的故事。王进喜在会战时几天几夜吃住在工地,累了就在零下2-3度的气温下枕着铁转头睡。被送饭的老乡看到了,惊呼:“真铁人也。”铁人之名由此而远播。沿着铁人脚下的路拾阶而上,便是黄龙溪的尽头,溪水由此汇入矮丛中的石井内循环至上游的黄龙瀑布。溪边是一条刚刚铺了塑胶的、红,蓝,黄三色相间的路,因为刚刚下过雨,原本的柔软平添了滑腻。路边紫薇树上的躁蝉全不理会落日西山,仍在拼命的鼓噪着。流溪边草丛里的荻花灯正冉冉亮起,这一轮的灯色是由黄色开始的,因日光并未完全隐去,所以那黄色淡淡的、浅浅的,竟真的如荻花一般。一阵清爽的林风吹过,荻花款款而动,已经渐转消匿的鸟鸣声在这一刻又嘹亮起来,扑棱棱,几只婀娜的飞鸟迅疾地划过溪水折射出的光幕闪入树枝的灰影里。于是,他们开始领略那摇曳浅黄色记忆的、流光倩影的黄龙溪了。
黄龙溪的鸟比北京中山公园里的鸟不仅品种多,叫声也更加清脆。“我更喜欢中山堂的鸟,”希芸缓缓地说,“那里的麻雀欢脱,亲近。喜欢和生人嬉戏玩闹,甚至会落到你的肩上来。你追她,她也不怕,也不飞远,而是唧唧咋咋地叫着在你眼前飞,挑逗你,和你兜圈子,而且,每一只都羽毛干净,体态丰润。”
“说的倒像是贪玩的宫女附了体似的。”
“哈哈,那里的乌鸦更有转世的嫌疑,他们总是高高的耸立在树梢俯瞰脚下的地形地貌,只偶尔滑过丛林,却又迅疾地冲上云霄,他们会用一种神秘的声音在极短的时间内召集众多的同伴,然后,对敌人发动凶猛的进攻。我曾目睹过一场乌鹊之战,乌鸦用勇猛和默契瞬间将数量占优的喜鹊大军杀得溃不成军。”
“喳喳,中山公园的乌鸦是运筹帷幄的大将军额。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我印象中的乌鸦是在昏暗的月光下,栖息在光秃秃的枝丫上,仿佛叶子一样的黑影,当他无声的飞去,那片叶子也会无声的坠落。”正说着,一双归宿的翠鸟飞到在他们眼前,盘旋着逗留,精制而柔腻的羽毛在紫色的溪水映照下说不出的艳晦旖旎,而那啾啾的鸣叫又似亲昵而娇柔的争吵。
“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文强脱口而出,心中却后悔,生怕希芸怪自己轻浮。
“越鸟青春好颜色,晴轩入户看呫衣。”希芸撇撇嘴,目光中掠过一丝沧桑。文强笑了,倒是自己想多了。年纪大了有年纪大的好处,就是不拘小节。忽然想起希芸是极其爱美的。不免向她的身上望去,此刻是一件灰色的长袖凸纹的绞衫,黑色筒裙。
希芸见文强看她笑道:“瘦了许多。儿子闹,操心啊。”
翠鸟远去,又一阵鸟鸣声传来,那鸣声很是特别,低低的,悠悠的,如泣如诉,如大提琴缓慢的间音。惊艳于这婉转低徊的声音,不由得住了脚。一边悄悄寻觅,一边细细体会着。那声音越来越低沉,越来越飘渺。正当以为它已经飞远的时候,一只黑喉歌鸲赫然伫立在他们眼前的疏枝上,它有着瑰蓝色的颈背和嫩黄色的胸腹和一双黑白相间如键盘般的翅膀。一只鸟,两个人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对视着。仿佛是一眨眼,那只黑喉歌鸲融化在黑暗里。文强和希芸张皇对望,默然憾然。
“我不知青春从那一刻开始,疲惫却爬上眼角,不知道何时坚定替代了青涩,从容掩盖了风华。青春只剩下一个仓惶的背影,一个难以说出的名字”希芸低声唱着,沙哑的烟腔仿佛把歌词的每一个字烤裂,熏焦,再用一丝丝的旋律拼贴出来,经了夏夜微风的吹漾和宿鸟间歇的合旋,袅娜地在文强的耳边。文强不知听到的声音是来自她的唇齿还是她的脑海,或者是自己的内心。恍惚间一张巨大的白色幔帐在眼前铺展开来,无数个人物在里面往来穿梭着。于是被牵惹着,震撼着,浮沉于青春的咒语里了。不知过了多久。歌声散去,他们来到了黄龙溪最平直的一段所在。小溪在这里变得很浅,很清澈,镶嵌五颜六色的鹅卵石,流动时会偶尔发出咕咕的声音。霓虹灯不再沉于水底而是藏在岸边的石阶下,于是,蜿蜒的流波上不时烁过一束浮光,漾漾的,纯净而俏皮,使他们一面有悠然静好之念,一面又有轻浮奢华之盼,随着灯光颜色的变幻,那漾漾的溪水的气质也改变,或高昂,或迷暗,或柔腻,或隽永。突然,一只白鹭扑棱一声在不远处腾空而起,翅膀鼓起一股潮湿略带腥气的气流。
“川培原本远离市区,现在城市扩张,这里成了各种鸟儿栖息的最后绿洲。”脚下一只巨大的蟾蜍打断了文强,也将希芸吓了一跳,“当然,不只有鸟儿,还有他们的食物。”
一只黑猫嗖地一声掠过在他们眼前,消失在树丛里。“还有敌人。”文强笑道。
“这只猫真小气。”希芸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