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你到底是谁(1 / 1)
王叶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办法拒绝了,是的,从她跟从自己的内心满口答应当这个院长开始,她不得不遵从自己的内心,她别无选择。老人似乎已经为她安排好了一切,新的监控设备已经放在城外的某个仓库里,她只要宣布这个决定就可以了。这件事情是顺理成章的,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作为其中的一把,实在不会让什么人怀疑。
这周的其他几天时间,她都没有去医院,她终于进入了另一种状态,回家之后呆坐在沙发上,她连灯都不愿意开,她不再愿意做饭,她甚至不愿意吃饭,不愿意看书,不愿意收拾屋子,她甚至不愿意睡觉或者是躺着,她陷入了某种焦虑中,这是一种焦虑,一种她从来没有经历过的焦虑,她知道很多和她一样的人都有着一样的焦虑,活着不易,有的不易来自于身体,有的不易来自于心灵,她现在终于升级到了心灵的层次,但是她没有预料过,这种焦虑来的这么痛苦,而且毕生将如影随形。她意识到自己需要一些东西来缓解这种焦虑,像其他所有的这种人一样,于是,她打给了之前认识的一个药代。不应该说是之前认识,应该是一直认识,这些年,这个药代给自己办了不少事情,家里有一半的家具都是他送的,自己有三分之一的存款也是从他给的,他还承诺可以免费送自己的孩子出国,他还带着王叶经历了些其他的风景。
药代没多久就开车到了王叶家的楼下,还是之前的会所,今晚王叶要求多来几个男的陪她,于是,长发的,短发的,消瘦的,健壮的男人坐满了整个沙发,药代则知趣的很快就消失了,就留下了王叶和男人们。专业技能真的不是能够随便模仿的,有那么几分钟,王叶真的觉得自己飘飘然了,真的觉得自己还年轻还魅力四射,还是那个穿着石榴裙的姑娘,没关系,有这几分钟就够了,他知道男人的目的,知道男人基本都是违心的,他已经足够老了,从自己脖子上的皮肤就能够看出来,但她喜欢被骗,谁不喜欢听好听的呢?谁不喜欢被骗呢?她在某种惊涛骇浪之中度过了一夜,她疯狂的去撞击,或者猛烈的迎接撞击,她觉得自己疯了,同样疯了的,还有自己的灵魂。直到黎明时分,她才昏沉的睡去,醒来时,已经是正午时间,她盯着满地的酒瓶和被揉皱的纸巾有一次陷入了焦虑,她匆忙的收拾好东西来到单位,然后匆忙的下班再次来到这个让自己醉生梦死的地方。人们说王叶当院长之后和自己的前任门一样,忽然就变得神秘起来,她不得不神秘,一些不能诉说的东西成为了生活的主流,而那些不能诉说的,恰恰是他们的命根子。
她在全院换监控设备的那一天,亲自在晚上给小姑娘下了一条核磁检查的遗嘱,陪检推着她从楼上下去,作完核磁,然后把病人推向了地下停车场的一辆黑色厢车里。整整两个消失时间,没有人发现小姑娘去了那里,值班的护士都以为病人在楼下排队,因为核磁室门口每天都排着大队,等一两个小时很正常。从楼下回来的小姑娘面色苍白,没有血色,她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她当然得离开,因为他们摘走了她的两颗肾。在同夜,老人做了双肾移植手术。
王叶当然发现了小姑娘已经死了,她肯定知道,因为她根本活不了,在她亲自吩咐下,大量的肾上腺素被推进了一个已经没有流动血液的血管里,他们伪造了抢救记录,用棉球将女孩的鼻孔和耳朵塞起来,然后宣布这个病人死亡。
女孩的父母在深夜得知了这个消息,两个人刚赶到病房就哭得昏天黑地,这顿泪水实在已经准备了太久,也积蓄了太久。母亲看着孩子的苍白的脸,抚摸着她已经冰凉的身体,她不住的抚摸,可为什么没有看女孩的后背呢?父亲看见女孩的脸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他踉跄着站起来,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皱皱巴巴的烟,用颤抖的手点了好几次才点着,护士想上前去制止,但王叶的一个眼神让她退了回去。
人世间有什么东西是值得留恋的吗?在这一刻,好像已经没有了,王叶不知道,这一对父母的婚姻是因为什么开始,但是她看得出来,这对夫妻是为了自己的孩子而活着,但是现在他们的孩子死了。王叶忽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是否着对夫妻也即将走到人生的尽头,饱满的负罪感在某一刻涌上了王叶的心头,她害怕,她害怕自己不经意之间就决定了三个人的生死,她不是神,这一切都足够让她恐惧。愚昧的夫妻没有对孩子的突然死亡有过任何的怀疑,大概,对于女儿死亡这件事情,他们已经给自己心里暗示了无数次,也许他们早已经想好了儿女死后自己的生活,也许他们早已经准备好喝女儿共赴黄泉,没准他们现在就在想,没准他们的怀里现在揣着早已准备好的老鼠药。王叶越想越害怕,这种恐惧来自于某种愧疚,她希望能过多的帮他们,但现在任何一点过分的关注在外人眼里都是可疑的表现,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什么都不做。
她在不安中度过了两天,孩子的尸体已经在前一天被活化,父母也在同一天的下午一起返回了家乡,临行前他们找过一次王叶,他们感谢王叶对自己女儿长久一来的照顾,在他们的内心世界里,如果没有王叶,也许女儿能陪自己的时间会更短。他们说女儿的一生都是在家里或者医院度过的,她还没有见过外面这个繁华的世界,她甚至还没有吃过麦当劳,他们觉得亏欠女儿,但是为此,他们已经尽力了。王叶听着这些,感觉像两双手轮流扇自己的耳光,扇得响亮,扇得自己眼睛都睁不开,她想说,这个时间似乎也不那么繁华,也不会那么友善,尤其对于善良的人来讲,但是这些话她没有说出口,她陪着女孩的父母走到楼下,目送他们登上了离开这座城市的公交车。